电话滴的一声挂断了。裴初缓缓放下手机,黑夜模糊了青年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胸膛起伏愈发剧烈起来。

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小哨兵眼睁睁看着,心也悬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嗫嚅着:

“裴参谋长……”

“开车过来,我要去军用机场。”

小哨兵愣了:“什”

“我说,现在立刻去军用机场!”

裴初猛地转身,看清青年脸上近乎狰狞的表情时,小哨兵吓得连连后退,忙不迭地点头,敬礼都忘了:“是!我马上通知……”

小哨兵撒腿跑走了。下方警戒线外的人群见裴初突然有离开的意思,一时恢复了沸腾,可上头的青年视若无睹,漠然背过身,忽然听到背后那检察官冷静的声音。

“裴参谋长,”裴初背对着对方,却仍清楚地听到闻序沉声说道,“看来,今夜过后,一切就要见分晓了。”

裴初阖了阖眼。

“还没结束呢。”他深呼吸,敛去方才一瞬间露出的不堪的凶恶,冷冷丢下几个字,大步离开。

“不管谁要终结于此,今晚的输家都绝不会是我。”

*

三十分钟后。

黑色的军牌汽车停在连接军用机场的必经之路上。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裴初下车,关上门。

此时已是深夜。他没有选择带任何人过来,就如同之前他预料到民主派会有所行动,匆忙决定离开首都的周自恒也没有携带太多贴身的保护人员,只带了一名司机共同出逃一样。

两道笔直的灯光从车前探照灯上射出,照亮了道路前方。

裴初面无表情地上前,走进光里,整张脸背着光,狭长的双眸深邃,眼底却仿佛有烛火般的萤微闪烁。

他往前走。车灯在他身前拉起极长的细影,仿佛在地面游的蛇,匍匐前进着,停留在某处,岿然不动了。

暗影的主人也停下脚步,低头望去。

一片狼藉。黑色轿车歪斜地停在道路中央,车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前侧一边轮胎爆开,前挡风玻璃上多了个极小的弹孔,皲裂的碎痕以弹孔为圆心扩散开来,布满整片玻璃。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冬风飘散开来。

裴初微微仰起头,闭上双眼。

不必再打开车门确认了。

大衣口袋里又嗡嗡地震动起来。裴初拿出手机,接通电话放在耳边,依旧没有睁眼,仿佛压根没有确认一下来电者的心思。

他没有率先说话。倒是电话那头的声音,在黝黑的,寂静的天地间清晰得突兀:

“参谋长,检察院已经把组织的好几名重要成员都带走了,说是有传唤令,警备部那边也落井下石,一直在帮着他们现在联系不到主席,一切只能听您的指示……”

裴初仍闭着眼睛,另一只手插进口袋里。

“让飞机准时起飞。”他说。

电话那头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可是,我们没有接到主席先生……”

“主席不会来了。”裴初波澜不惊地低声打断他,“十分钟后我会登上飞机,让飞机照常起飞。主席说过,一旦出现任何紧急情况,我的命令就等同于他的,你忘了吗?”

电话里的人犹豫地唔了一声:“属下不敢。那我们在这儿等着您”

咔哒。

再熟悉不过的手枪上膛声传来,裴初终于睁开眼睛,望向头顶无垠的、月明星稀的漆黑夜空。

不等电话那头说完,他挂断电话,放回衣兜里,接着幽幽叹了口气。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此刻面对着自己后脑勺的东西会是什么。

良久,裴初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