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画机场路线图呢,声哥。”
傅声的睫羽终于有所反应地忽扇一下。
他似乎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却没躲开,继续在纸上画下利落的线条。
“轮渡还没复原完毕,完成后我会让岗亭的小战士拿去。”他双唇微启,“至于蛛网,我看了你整理的材料,等过几日路线图画完,应该很快就能整理出来交给检察院。”
裴野笑眯眯的,喉咙里低低地嗯了一声,笑而不语地望着他。
傅声有些没法继续装作看不见的样子,沉吟一瞬,搁下笔。
“现在外面这么乱,又是关键时期,跑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他没转过头,盯着图纸,话却是说给对方听。
裴野丝毫没有被赶客的自觉,反倒不慌不忙地往前半步,单手侧撑住桌面,倾身向前。
傅声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慌乱,正要别开脸,忽然听到裴野说:
“外面乱,不过是新党的烟雾弹罢了,他们想混淆视听,让我们拿不准主席究竟什么时候出逃。如今裴初也已经对我封锁了消息,恐怕是准备把这事的保密范围进一步缩小了。”
傅声心下一紧,裴野却又幽幽笑开:
“不过没关系。当初许映山的事,何大哥可欠着咱们俩一个大人情,自然能替我在军部搞来消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有的是途径拿到情报。”
“更何况……”裴野继续道,“新党把军部当成他们的后花园,内部不满的人多了去了。一旦出事,军部有人唱反调,外面警备部的武装虎视眈眈,想逃也没那么容易。”
傅声脸上这才稍微松弛下来,刚要舒一口气,裴野的指节却突然蹭过傅声单薄柔软的面颊。
“停了药,是比前几天来的时候有血色些,”裴野柔声笑着,“从前我怎样劝声哥你细心养病你都不听,为了一个任务,倒是愿意乖乖保养身体了……”
傅声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如林中惊鹿,倏地撤回半步,重新执笔,抿住唇。
他一面拿过尺子,低下头:“我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差,和刺杀任务无关。”
裴野的手顿了一秒,收回去,脸上笑意却加深了。
“嗯,声哥说是,就是。”
青年脸上笑意盈盈。
傅声眼眶里忽然有点发涩的刺痛,抬不起眸子来,另一只手按住尺子,手臂的肌肉却忽然生了锈的机器似的运转不当,手肘以下微微颤抖起来。
傅声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暗自发力,可发病时的身体无法用意念控制住,不论怎样克制,颤抖还是停不下来。
他佯装无事,稍稍侧过身子,忙着作画。
裴野也不知是不是真没看见,拉开椅子在他边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半成品。
不是机场路线图,而是钺江码头的分布图。
裴野眯了眯眼睛。
“声哥,”他开口道,“电视上成日在播,想必你也看得出这局势组织已经控制不住了,阴沟里翻船是迟早的事情。等尘埃落定后,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远离这一切纷争。”
握笔的手也愈发颤抖起来。傅声也不知道自己该假装忙些什么,放下笔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活动了一下抖得厉害的腕子,试着将五指张开又攥拳,肌肉牵连着整片神经都隐隐作痛。
冬日的太阳很远,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杈像过度曝光的黑白照片,在窗户上分割下裂痕般的路线。
他说不出话来,兀自低着头和病理抗争。裴野忽然又说:
“这图画得真漂亮。不愧是常年拿第一名的优等生。”
对方的语气里透着与有荣焉似的骄傲。
傅声扶着尺子的手一僵,身边人却微微坐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