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面上的震惊很快消失,眼里的光一点点沉下来。
“你知道我和裴野之间的事。”傅声说。
顾承影泰然颔首:“不过知道裴警官与你的过往反而导致了我的误判。我以为他一直都把你当成他在新党一步步往上爬的垫脚石、牺牲品,不过现在看来……”
他觑起眼睛,“新党有这样一号人物,当真是危险而不自知。不过我没有向那位参谋长提醒的义务,毕竟他也对我使了绊子,我总该礼尚往来一下,你说是吗?”
傅声沉默了。顾承影转身就要将快要撑不住的大门打开,这时他忽然听见傅声问:
“你说我口是心非,指的是什么?”
顾承影停下手头的动作:“傅先生,我在医疗行业多年,见过许多疾病之下暴露出人性的丑恶,你知道人类有一种什么样的怪癖吗?”
“人都是恋痛的。人之所以无法成神,就是因为他们总是被感性支配,而不理性的本源就是恋痛。从刚刚你对我提出那个条件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是你这么耀眼的人,也果真不能免俗。”
傅声眼里的光忽的一散,像是陷入思考,又像是挣扎着想要反驳他:“顾总是觉的你可以通过刚刚我们的交易就可以揣测我的想法?”
“答案藏在题面里。”顾承影回道,“你是视敌人如草芥的新党阎王,杀戮和鲜血滋养了你,这样的人真的会甘于岁月静好、安稳平庸吗?就算有,那也不过是你作为一个强者渴望一个同样势均力敌却能够给予你安慰逃避的桃源乡罢了。”
“你之所以恨他,就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还会被他打动;你越是恨就越在意,其实你最恨的是这个失去理性失去控制的自己,对吗?”
傅声眼神黯了黯,全身肌肉因为抗拒而变得紧张,别过脸去。
顾承影把手搭上门把:
“看起来你坚持不住太久了,也是时候放你出去了。”
“真遗憾我们两个没有缘分,而我的理想恐怕也要被你和裴野毁于一旦了。”顾承影语气莫名地温和起来,“祝你也有和我一样迎来破灭的那一天,傅声。”
说完,他转过身,将反锁的门打开。
光线从门外倾泻进昏暗的地下室,咣当一声,拆除装置被扔在地上,裴野逆着光站在门口,戴着指虎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滚烫的血液一滴滴顺着攥拳的手背掉在脚边的地面。
顾承影就站在门内,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了几绺,本该体面合度的西装外套皱了,领带也被歪斜地扯松,可这幅狼狈落在裴野眼中却被解读出了另一层含义,对方脸上登时染上浓重的阴霾,不顾手上的伤上前就要薅住顾承影的衣领:
“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承影后退半步,意味深长地一笑。
“别急,”他说,“你要的人在那呢。”
裴野的手猝然停下,回过头。
逼仄的地下室在持久的震动中早已落下大片积尘,一股空气流通不畅的味道弥漫在四周,门外楼梯上方的光线一道道打下来,照亮了灰尘四散的空气,一排排矗立的铁架,以及站在地下室中央那个青年的身影。
裴野险些连呼吸都忘了,放下手,唤了一句:
“声哥!”
傅声站在原地没动,遥遥地看着裴野的眼睛。他衣着比顾承影整洁,只是面色雪白如纸,浅栗色的长发凌乱,高束的马尾松了,鬓发微微汗湿地贴在清瘦的侧颊。那双琥珀色的瞳孔沉静如水,望向他时甚至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裴野只是什么路边的一件死物。
“你没事吧声哥,”裴野不再理会顾承影,转而向傅声走来,“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可他刚走了一步,傅声也迈开脚向裴野的方向走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