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好想至柔……」她也跟著孩子气的哼唉起来。
「吞吞,弹那首……叫Cherry Come To嘛,给我听。」 「不可以弹这首,我会
受不了!以前我和至柔最喜欢的是一个乐团,叫The
Smith,里面五个都是男的,主唱和吉他手是一对恋人,吉他手是爸爸,主唱是妈妈,
他们可以笑著唱『我要打落你的牙齿』,有一首歌说『曼彻斯特要负责』,他们长在
曼彻斯特,所以用幸灾乐祸的口吻说曼彻斯特要为造成他们而负责……还有一首歌
描写他走在沙滩上看到女孩子要勾搭他,他唱著『She is so rough, I am so deli-
cate』她如此粗糙而我如此细致……」她边哼给我听,表情陶醉在甜蜜之中。
「吞吞,怎么不再去找她!」我鼓起勇气追问这个禁忌的问题。
「不要再说了,叫我拿什麽脸去见她?拉子,你要知道,这两年我已经完完全
全变成一个女人了,一切都会不一样,我不纯洁了,不敢再面对她。就让那个最美
的回忆停在那里,到目前为止,大概只有那一次是最醇的,只有她让我不顾一切地
出去……」她声音逐渐微弱,我拍拍她。
「不过,拉子,我相信你会跳过你这个阶段的问题的,人本来就是两性的动物,
执著在一个性别一面才是扭曲,你可以把你的阴阳两性都发展得很好的,那时候你
要爱上谁都可以很自在,只要以队克阴,以阴制阳就好。你太容易绝望了,换了一
个角度,一定会这样吗?你也要发展你的女性!」
「我也很想爱上男人啊!可是,有太多女人那麽美!」
「『牛啊,牵到北京还是牛』嗯,不过女人真的是又美又神秘,」她也啧啧起来。
两个人像老饕一样又开始说起女人如何如何美,彼此都忍住不笑,玩老把戏。
「吞吞,我肚子饿了。」我向她要赖。
「是啊,我真该去行光合作用来养你。」她戏谑地说。
「那我可以写一篇小说,叫〈我那行光合作用的妹妹>。」两人大爆笑。
那一夜,她让出她的床给我,自己睡地上。柔软的被子,极安全极安全的感觉。
这一次,我没向她显露痛苦的深度,我忍耐著内心残破不堪,意志散裂开,能量濒
临破产。有时,亲人间由於怀著太深的爱,感情沈重到简直不敢触及,那彼此界线
崩溃的点,情何以堪!
能在这里,如此侧睡著,一切已经很好很好了。明天我要起个大早,精神抖擞
地去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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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凡。这个大我五岁的女人,在最后进入我的生命,将我的命运推进到较水伶
更深更荒僻的点,为我支离破碎的青春期动缝合大手术,从此以後,我有一张完整
的脸,长满缝线的脸……她成了我脸上的缝线,我却只有能力描写关於她的少许残
缺片段,作为备忘录中的重要一栏,写她的每个碎片,我脸部的缝线成就如同穿在
肉里拉锯般疼痛……
「唉,想当年我十六岁就被骗离开家。那时候我老妈送我到车站,同镇和我一
起要到台北念高中的要一起搭中兴号,我老妈巷在剪票口笑著跟我挥手,车要开了,
突然间她在人潮间挤著,眼眶里迅速涌满泪,挤到剪票口前,像小孩般无助地哭著,
那时我不明白她怎麽这样,只是很心疼,好多年後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