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外,灯全关,一桌桌的人像速描画中炭笔阴影,随著重金属乐器声的捶击,彷佛
在一个黑色的火柴盒里荡向无际的宇宙。
「看到没有,那一大桌坐满十几个男生的,个个奇装异服,哪……另外那一桌
两个女的低著头,他们都是没有性别的人,或说他们都正在对抗简单的性别符号加
诸他们的咒箍,还有那两个大光头」梦生比著乐团的主唱「他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我们叫他Nothing,就是店的店名,你看他脸上缝了二十几针的疤,那是他二十岁时
拿水果刀自己划下的,那时他立了一道疤誓:他说就要这样划破这个别人给他的
我,他不是真正的我,之後,他背起一只简单的背包环游世界,开始要自己形成真
正的我……」
「梦生,我不要听你谈这些,我要跟你说话。」梦生坐在高脚圆椅上,张开双
腿,手抓著两腿间的椅缘,随著节拍抖动双腿,他的身体进入与其他人集体狂欢的
状态中,细胞剧烈跳跃,却两眼无魂。
舞台中央的光头Nothing在他的歌声渐歇鼓声如墙时,眉眼朝梦生诱惑地勾
扫,手指头示意要他上台。他一经召唤,就身手敏捷地脱掉西装外套旋转著跳进舞
池,全场见是他抱以热烈掌声,大家一起敲打桌面里踏地板大喊:
Bony.BonyBony.Bony.
梦生握著麦克风,用英语以怪声调说了一串快速的话,大意是说他封歌已一年,
没想到大家还记得他,今天由於他一位特别的朋友跟他一起来,他要特别献唱一歌。
接著背後响起极慢的调子,梦生和Nothing合唱一首黑人灵歌,胸前垂著彩绘丝
巾的梦生,脸上显现特别妖媚的光彩,随音乐的旋律,两人面对面蠕动著下半身,
下半身逐渐靠近轻轻摩擦,全场都尖叫喝采,两人似乎都迷醉其中,彼此伸出舌头
缠舔著,乐团突然停止演奏,激情达到高潮。
「怎麽,光看到这一级就受不了啦!」梦生隔著女生厕所的门问我。 看到那幕激情戏,
我一口气喝下我和梦生的两杯白兰地,隔一会儿马上胃肠翻
涌,冲进洗手问呕吐,内心受到难堪的冲击。
「没有,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自己的身体在反对这一部分……,头脑和身体不
能协调。」勉强说到这儿,我又唏哩哗啦呕出一大口。
「你还好吗?」梦生紧张地旋转把手想要打开门,「可怜,真没用,以前我还是
这里的台柱时,还跟Nothing和他找来的女人当场做过哩,连表演现场大便都干过,
要是你看了不吐死才怪!」
「梦生,你一直知道我的问题,对不对?」我坐在马桶上安静下来。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把你看穿了。」他也坐在地上,隔著厕所门下部通气窗
的缝睨看我。
「我被打败了,也跟你和楚狂一样掉进死亡圈走不出去了」说完这句话,我第
一次感受到一种人与人间的解脱感,轻松地呜咽哭出声。
「圣母玛莉亚他妈的,又一个上帝的选民!」梦生用力捶击门板,「我们这些人
从不同的个人历史里走来,一个有一个的一叠病历表,却共同走进死亡气氛这个星
球,说死也不是个个真的都死得成,我说不定还可以赖到九十岁哩。说任何历史让
我要死都是狗屁,打从有记忆的五岁开始,光吸空气都觉得可怕,慢慢地我才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