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2)

来愈厚的雪,散发出愈来愈成熟的女性气质,我一嗅就知,那是“堕落的美感”。

就是喜欢她们两个。并且,知道她们也喜欢我。是任何与爱欲无关的喜欢。若

以喜欢的层次而言,她们两个可能是我在这个世界所曾使用过喜欢的动词,最喜欢

的人。个别是喜欢,当成一对保存更喜欢,像是狂热的收藏家,收集的众多瓷娃娃

中最昂贵的一对。

在大学里,大概除了建立起密切联系如弹簧键般的关系外,认识的任何人,都

是以瞬乎出现瞬乎消失的方式存在的,什么人都不会固定在什么地方出现。人与人

的关系像星云与星云。

她扪这一对瓷娃娃,在我二十岁那一年,虽只是突然切入我的轨道後,又迅即

脱出中心,作星云式的浮沉。却对我代表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很简单,是美

好。

她们带给我的意义,可以浓缩进一幅图里,供我随身携带。校庆那天早上,社

团摆个摊位,卖收饮料零食的,骗些社团经费,我坐在那里喳呼地鬼叫著,其他人

也跳车德舞般忙成一团。吞吞和至柔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至柔肩上背著一把吉

他,两个人的头发都长长了。吞吞穿一件宽大泛白得使人有怀旧感,系著吊带的老

爷裤,至柔穿的是正式得引我发笑的军训裙,说是系上今天的晚会要表演,白衬衫

加在上面,使正式感滑成妩媚了。两人嬉闹著,说要在我摊位上驻唱,帮我招揽生

意。接著就侧坐在桌上,专心调弦,吞吞翻乐谱,准备好後,两个人微笑著对看一

眼後,快乐又满足地合唱起来,第一首叫Cherry Come to……一个洒脱地拍击吉

他,发出节奏声,另一个优美地款摆著身体,Oh,Cherry Come to……,雨轻轻地

飘落,被吸进满足里,两人互相拂去脸上两珠,天空飘下的彷佛是花絮。生命如此

的美好,我早已不知道落在哪个转弯处了,却代以剽窃来Cherry Come to……的流

水声,流穿梦中。

佛洛依德的读书小组结束,那个礼拜五晚上十点。我独自熄灯,爬出全黑的地

下室,被一股冲上来的自怜感催迫,摸索到一只公共电话,投下一块钱,给吞吞。

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到她的踪影,像亲人般想念她。

“吞吞吗?我是拉子。还好吗?”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对不起,今天没力气出门。”

说不出什麽担心或想念的话,现实里的关系还禁不住如此厚重的表达,但两个

人在如此深的黑夜里,凭一块钱,温暖地彼此触及。那一瞬间,像全世界的尘埃都

落地。安静。

“我去看看你好不好?”

“现在?”

“就是现在。”

“好啊,你来啊,谁怕谁!”

十九岁零十一个月的我,投的那一块钱,意义非凡。像婴儿在地上爬,学会站

起来所走的第一步。叫需要人。当时模模糊糊,误以为自己只是滥情地想去探望一

个小孩的病情,多耍一次强者的龙套。其实不是,那是个重要的转折点。长期因不

可见人的难堪内在,在被拒绝之前把全世界的人类都拒绝在外,逃开所有人与人深

入的关系,连爱我的人都被我如“盲人坠海”般疯狂踩扁。毁容的人受不了自己的

丑,把身边的镜子都打碎。吞吞却是我第一个主动敲门的人,自怜感愿意被这面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