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只是摇首笑笑:“我知道嫣儿说那些都是气话,因为她一心虚,便喜欢气势汹汹地反问回来。譬如‘谁稀罕你的东西’‘谁担心你了’……说完气话又会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后悔,嘴硬心软的模样倒与你有几分相似。”

他眼中全是兄长的宽厚温柔,应允道:“下次有机会,定然引荐你们认识。”

柳姬没有等到他的“引荐”,倒是记住了赵衍嘴里那个一心虚便下意识反问的小姑娘。

可怜的小公主与她一样,都被剥夺了原本的身份和姓名,顶替别人坐在了摇摇欲坠的东宫危椅上。

“那么你呢?你为何在意太子的死因?”

柳姬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我听赵衍说过,你似乎很讨厌他。”

那极低的“讨厌”二字,如同细针刺痛赵嫣心中最脆弱之处。

她蜷起了手指,上等的衣料在指间起了褶皱。

“是,我讨厌他。”

她低声道,“讨厌他背负那么多人的喜爱与希冀,而我再如何努力也从不被认可。讨厌他明明脆弱得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掌控,却还总想着去照顾别人……”

仅是一瞬,她低垂的眼帘重新抬起,眸光澄澈坚定。

“可那又怎样?他是我血脉相连的兄长,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

低柔的嗓音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

柳姬微张唇瓣,久久不语。

赵嫣以为今日又是无功而返,不由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去。

“王裕在沧州有田产。”

身后蓦地传来柳姬低沉的嗓音。

赵嫣诧异回首,见柳姬拍了拍指尖的碎屑起身。

“我知道的并不比殿下多,既然目标一致,与殿下合作也行。”

柳姬环顾承恩殿,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行动自由。日日禁足屋中,我已是待到厌烦了。”

如云开见日,柳暗花明。

赵嫣拢袖一笑,轻而郑重道:“当然。”

转眼便是一年岁末,除夕在满城烟火的热闹中如期而至。

梁州牧带着数以百车赏赐搜刮而来的珍宝满载而归,厉兵秣马。而朝廷扬汤止沸,围城之急解了不到半月,宫中已是歌舞升平。

除夕家宴,皇帝并未出席。

赵嫣与那几个妃子及未出嫁的公主不熟,索性寻了个借口提前回了东宫。

沐浴洗去一身的疲乏,赵嫣只在发尾松松地绑了一条君子发带,裹着厚重的狐裘出来,便见一袭绯衣的柳姬提着一小坛罗浮春②迎面而来。

“殿下怎的这个时辰回来了?”

她解除禁足后便恢复了以往的随性,来去自由。此时未施粉黛,五官竟比涂脂抹粉时更为英气清晰。

一提起家宴上所闻,赵嫣便心觉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