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奏状中斟酌挑选,闻人蔺漫不经心道:“梁州刺史可荐刑部司郎中袁之孝。”

“袁之孝?”

赵嫣撑着下颌想了想, “这名字有些耳熟。”

闻人蔺闻言哂笑, 语气也随之凉了几分:“就是朝堂问审时,痛骂殿下‘结党营私、秽乱宫闱’的那位。”

他这么一提醒, 赵嫣想起来了,脑中立即浮现出一张浓眉大眼、义愤填膺的年轻面容。

不得不说,闻人蔺看人的眼光很毒,这样横冲直撞的人虽固执酸腐, 却也有几分不畏权贵的骨气,又熟读大玄律法与兵书, 对付梁州各方魑魅魍魉正合适。

“行,就用他三年试试。”赵嫣提笔一挥,勾了名字。

闻人蔺屈指敲着扶手, 问:“殿下就不怕此人恩将仇报, 言你是记恨当初之事, 才将他调去梁州?”

赵嫣浑不在意地笑了声,眸若点墨道:“那我就说的确如此,若他搞不定梁州之事,就不必回京了。他目光短浅,我就破罐破摔,激他一激。”

闻人蔺唇线微动,俯身按住剩下的几本札子,“这几桩事尚不急于处理,六月后再议不迟。”

赵嫣头一遭这般早处理完奏状,望着齐整干净的案几,不可置信道:“这么说,接下来可以清净一个月了?”

闻人蔺取走她手中的朱笔,低沉的嗓音染着笑意:“想去哪儿玩?”

赵嫣一怔,这才明白过来闻人蔺的意思。

“我说你这几日怎么尽心尽力辅佐我批阅奏状呢!原来提前安排好大小事务,就是为了计划这个。”

自去年从玉泉宫归来,赵嫣已有一年处在各方斡旋的旋涡中,不曾好生出去游玩,顿时眼睛都光亮起来。

“我想想……华阳行宫多山林野漱,夏季躺在小轩中最为沁凉惬意。”

赵嫣眯着眼眸回味起来,“我许久没回去了,还挺想念的,顺便还能暗中观察蜀川动静,就是路途远了些。”

闻人蔺握住她的手起身,道:“那就去,时间够。”

于是就这般敲定了为期四十日的华阳之行,宫中事务交予魏太后代为监管。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不宜再长途跋涉,此番并未随行回华阳,而是安心在北宫蓬莱殿颐养天年,以待落叶归根。

朝中大臣只知摄政长公主要离京休养腰伤,并不知具体去处,但因有肃王随行陪同,倒也不过分担心其安危,只有条不紊地按照摄政长公主提前部署好的计划运转三司六部。

而此时,赵嫣正领着亲侍和闻人蔺乘快船西行,夏季水涨风足,三日后抵达秦州渡口,再转乘马车南下。

又辗转数日,抵达成都府时已至天黑,距离华阳行宫还有一天车程,一行人便先行在城中寻了家大客栈歇脚。

远处崇山峻岭,巍峨如剑,夜间雾气袅散,空气中浮动着椒粉的辛辣。

做生意的掌柜是个人精,见赵嫣和闻人蔺衣着气质不凡,便知是罕见的贵客,忙搁下算盘亲自出来作揖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