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蔺以帕子擦净她脸颊上的墨迹,慢条斯理道:“亥时,早得很,天还未亮。”

他说话听不出情绪,相反有点和风细雨的轻柔意味,薄唇每吐出一句,赵嫣的头便低下一分?。

这些时日?她告假没去崇文殿听经筵,是闻人蔺每晚酉末准时赶到,从那一大箱“生辰贺礼”中挑出一两本,为?她讲解一个时辰方离去。

当然?,偶尔一两次赵嫣兴致不错,他讲解完正课后?会破例待到夤夜,教她做点别的再?离开……

赵嫣没想到自己打个盹,就足足睡了一个时辰,不由抬手按了按酸痛的脖颈,细声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殿下睡着?了甚是好看,肤白唇红,眉目如画,本王便多看了会儿。”

闻人蔺边说边往上挽了挽袖袍,笑得别有深意,“难得见殿下睡得沉,怎么碰都不醒。”

“你……你怎么碰我了?”

赵嫣愕然?,没有浸水的左手悄悄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衣袍,“碰我哪儿了?”

闻人蔺的目光从她睡得嫣红的唇瓣划过?,自然?而言落入水中,冷白的手掌按入,轻轻揉去她指尖泡淡的墨渍。

男人的指节硬朗有力,骨相优美,手背好看的筋络随着?濯洗的动作而微微凸起。为?了给她搓得更干净,他修长的指节径直穿过?她的指缝,五指交扣揉搓,连边边角角的也未曾放过?。

水声哗啦,酥麻没由来从指间?缝隙蔓延,脊背蓦地一抖。

这种感觉着?实奇异,她想起前不久闻人蔺来给她上晚课时,她刚沐浴完,头发?松松束在头顶,衣裳亦是单薄松垮的,露出潮湿纤白的颈项,一副在他眼前毫不设防的松懈。

闻人蔺扫了她一眼,当时没说什么,从身后?握笔纠正她的文章中的不妥之处,嗓音低沉醇厚,平静而好听。

他认真肃然?,赵嫣也不敢造次,听得很认真,直至搁笔抻腰时才?察觉到他顶着?自己。

她倏地回过?头去,不可置信又?羞恼。

闻人蔺睨过?深暗的眸,没有半分?尴尬羞耻,反而冷淡地责备她走神不认真,那张脸端的是如高山神祇般凛然?淡漠。

后?面的事,不提也罢……

赵嫣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闻人蔺发?现了,抬起眼来:“乱动什么?”

赵嫣还未开口辩解,就见他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指尖:“殿下癸水未走,安分?点吧。”

“……”她是这个意思吗!

赵嫣不太自在地捏了捏手指,复又?松开。

过?了许久,她轻轻道:“闻人蔺,你父亲为?何要喂你吃那样的药?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吗?”

她还是敲开了禁忌的话题。

“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这句话与其在问闻人蔺,更像是在问她自己。

闻人蔺没有计较她直呼其名的大胆,指节熨帖着?她的不安,慢悠悠唤了声:“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