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经筵重在选贤,按照旧例每讲完一课后,皇子王孙与旁听者会聚集在一处,围绕今日?讲官所论述的内容习字或赋,交予皇帝与讲官圈出其中优秀之作,共同评赏。

这是?一个能被天子看中的极佳时机,故而?许茂筠才会那般削尖了脑袋表现自己,以?盼能被天子重用,一步登天。

可惜柳白微没动笔,周及又不?屑于沽名钓誉,否则今日?的第一是?谁,还?真难说准。

“去年在明德馆,我们曾与太子殿下约定,先借春日?恩科入朝,再登仲秋经筵雄辩,力求受天子重视,为将来的新?政做准备……谁承想恩科进士十之八九凭家世录用,而?非才学。殿下也看到了,如今经筵上?站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说到此,柳白微嗤之以?鼻,“食禄者相互吹嘘,鸡犬升天,我只觉可笑,哪还?有心情作文。”

柳白微这个人有些少年傲气,然说得未必不?是?事实。

赵嫣道:“所以?书上?常说,有贤臣不?如有明君。”

“谁说不?是??日?至黄昏,便?有阴晦;人至中年,难守清明。若是?太子殿下还?在……”

顾忌宫门将近,柳白微适时止住了话茬,抱臂思忖许久,方决定道,“不?行,即便?只余我一人,也需奋战到底。后日?经筵,我得想想写点什么?,压一压许茂筠的风头。”

赵嫣连连颔首,鼓励道:“那柳爱卿加油,靠你了!”

两人如同道好友般拉闲散闷,各自会心一笑。

长庆门下,赵嫣悄然回首,晚风穿过门洞,灌满她的衣袖,黄昏下满地?金红,并不?见闻人蔺的身影。

一时不?知是?空落还?是?松气。

“殿下?”柳白微唤了声。

赵嫣回神,与柳白微穿过长庆门,各自上?车离去。

经筵两日?一开,八月十四乃第二?讲。

今日?皇帝不?在,旁听众臣姿态皆稍稍放松。

其中有两课为魏琰主?讲,一为书,二?为乐,翰墨飘香,琴音流淌,赏心悦目极尽风雅,众人皆陶陶然不?知身处何方。

赵嫣端坐在一群摇头晃脑的王孙贵胄间,听身后一名襕衫文官手搭在膝头,随着琴音轻轻叩着节拍,与邻座倾身交耳道:“我单知宁阳侯书法一绝,一幅字价值千金,却不?知他鼓琴亦如此好听。”

“宁阳侯精通音律,最擅长的却并非鼓琴,而?是?吹箫。”

邻座之人便?笑道,“你若听过他夫人鼓琴,就知何为流水凤鸣,仙山天籁。”

这点赵嫣甚为赞同。

她儿时有幸听过舅母与舅舅箫琴合奏,印象极深。可惜经筵之上?并无女子地?位,舅母又心悸多病,鲜少出门露面,想听她一曲怕是?难于登天。

书乐课过后,便?是?周及主?讲的《周礼》。

连左相李恪行也拄杖来旁听,顿时殿中殿外的一应朝臣皆起身让路,躬身给这位德高?望重的肱骨老臣让座。

作为“东宫太子”的赵嫣也起身行学生礼,亲自请李恪行入座。

两位侍讲交接,周及与魏琰互行文士礼,一名执讲义立于书桌后,一名则抱琴退至席位中,举手投足高?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