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替我将衣襟拢了拢，我稍稍仰头，便见温行云递给我一个柔和安抚的眼神。

于是心中便有了些许安定。

“云天宗温行云，见过真人。”温行云声音温和，带着些许情欲未褪的沙哑。

然而凌鹤却看也未看他，只低眸注视着我，那双眼睛像冰一样，剔透冷冽，没有半点情绪。

他说：“周离，跟我回去。”

我抿了抿唇，没有立时回应，只低头避开他目光，视线落在他那身白衣上。

没有血痕，不染尘埃，没有丝毫受伤痕迹。

剑仍是那把普通的凡铁，被他握在手中，寒光冽冽。

我在舍生泉尽头所见一切，果然只是幻觉。

……也是，他这样强大之人，又怎会让自己那般狼狈，令整件衣裳都染红；而他也更不会，用那样炙烈而专注的目光去凝视我。

青霄真人，本是无我无心之人。

他视线仍停在我身上，在静静等我回答。

他要我跟他回去。

可一个刚尝过温暖的人，又如何愿意跟他回到冰天雪地之中。

我不愿，便只沉默。

是温行云再度出声替我解围：“真人何必如此着急，令徒如今身体不适，现在还不便离开。”

他顿了顿，继续道：“之前……事出突然，是温某行事鲁莽，害得令徒疲累至此，心有所愧。如今秘境通道已经打开，不妨让我为令徒收拾妥当，再与其一同出去。”

他这话说得坦然，又是“鲁莽”又是“疲累”，听得我面皮微微发烫。

而在他话语落下那刻，我瞧见凌鹤握剑的手微微抬起了半分，我甚至以为，下一瞬，他便要挥剑斩出。

但他并没有。

我听到他冷冷声音：“不必收拾，我带他走。”

温行云一时沉默，但他没有放开手，反更加搂紧我道：“真人执意如此，我本无理由阻拦。但我有一问，还望真人作答。”

凌鹤漠然看他。

温行云道：“真人将阿离收于门下，是为传道授业，还是其他？”

我身体一震。

他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果然，那日舍生泉里显现的画面，即便我已立即打断，他终究还是猜到了吗？

凌鹤未答，唯独周身剑意沉沉地笼罩此地。

温行云硬抗着这股威压，沉声道：“若为其他，温某便要斗胆一言一一这世上炉鼎虽然稀少，却只是对普通修士而言，以真人身份地位，想要怎样的炉鼎不可得？”

“天物阁中豢养炉鼎足有上万之数，其中上上品炉鼎并非没有，若是真人求取，天物阁自会有人奉上，又何必费尽周折，迫人行不愿之事？”

天物阁。

我是第一次从温行云口中听说这个地方，不免惊诧一一炉鼎本就稀少，寻常修士一生都难见一个，这世上竟有地方，能够豢养上万炉鼎？但见凌鹤无波无澜的神色，便知他应当也是清楚这个地方的。

他淡淡道：“我之行事，何须旁人多言？”

温行云沉声道：“此番话语，不仅是我自心而发，亦是我替阿离所言。我听闻阿离是真人亲自带回剑宗教养的孩子，我不信真人会不知道，他一直想做的，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非依附他人而生的炉鼎。”

凌鹤身上的剑意愈发冰寒，他缓缓道：“你有什么资格，替他与我说话？”

旋即，他又垂下目光看我，道。

“我只为他一人而来。”

我看着他琉璃似的眼珠，我辨不清其中蕴藏的情绪，只是怔了一怔。

忽听温行云轻轻反问：“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