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他摇头道，“后面这些，是我以阴阳道术推衍得出，只是猜测。”

“不死崖阴气汇聚，火萤遍布，而此地阳气满溢，却无有活物，看上去似乎并无联系，可世间阴阳，本是一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不可孤存，若舍生泉有阴阳两面，互为一体，便也说得通了。”

“而这便也能解释，为何数万年来，濯莲秘境一直是无主之地，其中枢‘无生天’，又为何一直无人得见。恐怕没人能想到，无生天的入口，竟在不死崖中，而要到达无生天，还需通过诡谲莫测的舍生泉。”

我听得微微呆滞。

剑道凭心而练，若要有所成就，多靠悟性恒心，并不如道术般有那么多玄之又玄的道理。温行云所说这些，我其实并不很懂，心中敬佩之情却油然而生。

又听他道：“阿离，其实方才……我一直很担忧。”

“担忧什么？”我问。

“我在担忧你，会不会迷失在舍生泉中。”

他深深看我，脸颊苍白，又微微笑了一下，冁然道：“幸好，你安然无恙。”

面对如此直白地关心，我面颊无措地热起来，呐呐道：“舍生泉内，很危险么？”

“很危险。”他道，“一步踏错，死生难料。”

我怔了怔，“可我……只是逆着河流一直走，便来到了这里。”

“逆着河流一直走？”温行云声音微有愕然，“你没有碰到那些东西？”

“什么东西？”

他低低道：“……平生所憾之事，向你求救之人。”

我想起河流中无数向我求救的自己，身体一僵，低声道：“我遇到了。”

他问道：“如此，你仍是一直走，未曾停？”

我迟疑了一下，想到那人通过锁魂灯所下命令，手不自觉攥紧，“……是。”

温行云深深看着我，忽叹道：“阿离，你做得很对。在舍生泉中，便是要一直走，不能停若有一步迟疑，伸手触碰，便会被拉入无穷迷障之中，看似弥补了平生所憾，救下想救之人，其实却是将自己置于绝地，虽生犹死。”

他低喃：“所谓舍生……竟真的是要人舍却平生。”

我怔怔听着。

原来这便是青霄真人叫我一直走，莫回头的原因吗？

我问：“你如何清楚这些？”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伸手了。”

我讶异道：“你救了那些朝你伸手的自己？”

他笑容却有些许苦涩，“我救的不是自己。”

我：“那是……”

他道：“是我刚出生的妹妹。”

我愣住，“……抱歉。”

“不必说抱歉，本也是我意志不坚。”他苦笑道，“那时，我都已半只脚踏入舍生泉的泉眼，她……她却一直在唤我‘哥哥’，我伸手去够……差点便没能走出来。”

我道：“你很在意你的妹妹。”

他叹道：“我们是龙凤双胎，在出生之前便已依偎在一起，即便我从未见过她，却一直将她当做此世……至亲之人。”

至亲之人。

我想到那个站在河的尽头，要我回头的白发男人，沉默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问：“你……去过河的另一端吗，在那里有没有见过什么东西？”

“另一端？你是指……”他微微敛眉。

“顺流而去，河的尽头。”

“这便奇了，”他道，“我落入舍生泉后，并无顺流而下的路。河在我落下之地，是截断的。”

“截断了？”

“是。”他道，“河的这边是湍急水流，河的那边却只是模糊虚影，虽能看见，却无法踏过。我只能逆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