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只听到一半就开始走神,凤目凝光,细细打量着外孙子年轻而英俊的容貌。

连日奔波,他明显黑了,也瘦了,线条更加硬朗,整个人也越发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刚满二十岁,他立了业,又成家,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青年人的蓬勃朝气。

他不再是喜欢学外公背着手走路的小外孙。

他也越来越不像斯文沉稳却英年早逝的小舅舅。

他就是他。

他不是别人。

他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如今看来,他也一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

说到最后,祁怀璟准备抬腿走人,撂下一句话。

“我们明早就走了,今日便是辞行,不必再送了!”

推门而出前,老爷子又叫住了他。

“阿狸,你等等。”

祁怀璟闻言一顿,停住了脚步。

自打懂事起,自己就不喜欢这个小名,逢人便说不许叫,可长辈们只当做小孩子家的玩话,没人当真,依旧“阿狸”“阿狸”地叫。

只有外祖父,头一个尊重他的想法,说这证明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从此人前人后都叫他怀璟,再也不提这个小名。

老爷子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

“再……再多住几天。你们……你和棠丫头,晚几天再走吧。”

他的嗓音很低,很轻,带着老年人独有的颤声,隐约像是祈求。

有句话,老爷子没有说出口。

自己老了,又去不得广陵,若他又像去年那样,吵完架生气走了,自己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把他给等来,再见一面。

“昨日,我一收到凌云的信,就亲自去了段家,商量孩子们订婚的事情。再等几天,舒儿就要定亲。那件事……是我错了,咱们再也不提了,行不?”

房门刚开了一半,祁怀璟看着门外四月的春色,刚落了雨,空气中萦绕着蓬勃而清新的草木气息。

而身后的书房,隐约飘散着沉静厚重的檀木香,正如老人家因过于固执而昏聩的沉沉暮气。

三岁那年,老爷子便是在这间书房里,把自己最珍爱的玉章,递到哭闹的外孙儿手中,让他随便玩。

“阿狸,只要你喜欢,外祖父没什么不能给的!”

那日,他还给了外孙一个好名字,怀璟。璟为美玉之光,老爷子对他,满是真诚欣赏的爱意。

祁怀璟握着门框,看着门外的春色,沉默良久,忽然转身,含笑高声作答。

“也行!但多留一日,便耽误了我们一天的行程,也耽误了一天的生意。您老人家多少得出点银子,好为赔偿。”

越老爷子立刻点了头,自家的外孙只有一个,银子倒是不少。

“你说个数!”

“一千两,一天。”

“……你小子!”

祁怀璟笑得甚是顽劣,“我和沈棠,一人一千两!”

在广陵城中,一间不大不小的铺子,一年忙到头,顶多也就净赚二千多两银子。

“得提前付,绝不赊账!

“……”

他略略挑眉,满是肆意。

“嗯?”

“……先买五天。”

祁怀璟这才点头,临走时,又扔下一句。

“十几天跑个来回,路上累死了三匹马,这马钱,也得你来出!”

他走后,越老爷子又开始在书房骂骂咧咧,骂着骂着,又不住高声大笑。

“哈哈哈哈这混账小子哈哈哈……真是奸商!”

祁怀璟回了小院儿,把厚厚一沓子银票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