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天前,那场阵雨带来了什么,也带走了什么。看来那算命先生的确有两把刷子,他们殊途同归,统一走了虐心虐身的路子。章寻听着耳边的抽抽搭搭,心里也下着毛毛雨,全是苦涩。

十分钟后,他的腿都蹲麻了,女孩才停了声抽噎,章寻安慰她:“它生前那么喜欢吃大麦,你去种些大麦种子,每三天浇一次水,它就活了。”

汤宜畅郑重地点点头,红着眼回到客厅。章寻往右肩一看,又是一摊泪迹,这几天谁都扑他肩上哭,像在演苦情戏,衣服湿了一件又一件,上面却没有一滴自己的眼泪。当然,也没人乐意让他沾眼泪。

入夜了,章寻站在阳台风干泪迹,客厅内闹闹哄哄,外面却是寂寥的幽静。晚春的夜里刮起柔风,把室内的热闹刮出一丝分给阳台。

章寻回头,见汤老太拉开阳台门走出来,提醒道:“奶奶,外面风大。”

“里面人吵,”汤老太慢悠悠坐到摇椅,舒畅地叹出一口气,“吵得我心慌。”

半晌,汤老太听见章寻说:“过几天我带您去检查。”她睁开眼,发现对方一本正经地蹙着眉,顿时乐不可支道,“傻小子,开玩笑都不懂。”

章寻一愣,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你的脸又怎么了?”老人问。

“摔倒了。”

实际上,章寻的左脸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是贴了张创可贴遮住未褪去的淤青。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快好了,人的自愈力真是强大。章寻侧身遮掩左脸,余光瞥见汤老太拍了拍她身边的座椅,“过来这边坐,陪奶奶聊会儿天。”

两人背对着客厅望向夜空,汤老太突然唏嘘道:“以前在老家,虽然日子困难,但老家的夜晚漂亮啊,一抬头就是满天星,现在搬到大城市哪还有。”

“不是没有,只是被灰尘和夜灯遮住了,所以看不见。”章寻说。

汤老太看着他侧脸,感觉比头一次见面时少了许多神采。几年前初见章寻,年轻人坐立如松,目光炯炯,愣木头的木刺也扎手,现在整个人却缩了起来,掩不住的颓态。一把利刃变成钝刀,难道这就是一个人不可避免的“长大”?她沉默许久,笑道:“那你是被什么遮住了?”

章寻怔了怔,意识到她在问什么,低声喃喃:“没有啊......”

“骗人,不会撒谎还要撒谎,而且还在一个老人面前撒谎,自作聪明。”

章寻耳朵一红,绷着脸不应。

“学业上不顺利?”

“嗯。”章寻答得极快。

汤老太一看过去,知道他又在隐瞒,她毕竟见过章寻为学习苦恼的样子,只会犟着脾气去缠斗,而不是这副泄气郁闷的模样。她若有所思,开口时带着岁月的沧桑:“奶奶没读过什么书,识字不多,但毕竟活到这个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最终悟出一个道理,做人最重要是开心。”

她闭着眼,任风把摇椅轻轻吹动,“现在看上去越不过的槛,往后五年十年看,不过是颗硌脚的石子,自己瞎拧巴。奶奶碰上的槛不一定比你少,现在照样活得好好的。”

章寻低头不语,眼仁湿亮。

“感觉你来汤家以后,不如以前开心。”汤老太覆上他的手背,看向他负伤的左脸。

老人的手像枯槁的树皮,上面刻着历经风霜岁月后的包容,“你起这个名字,不是让你自寻烦恼,是让你寻开心,我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偏向任何人,我只偏向好人。”

章寻仿佛用尽毕生的力气呼出一口气,他眨了眨眼往回憋泪水,只觉得心里的负担更重了,这一番话使他更无地自容。他才不是什么好人,他和汤思哲假面夫妻,和汤可林不明不白,一个是她孙子,一个是她儿子,他把汤家人的关系搅得剪不断理还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