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那种难闻的气味,就是从她的呼吸间传来的。

“柳姨,你……你还好吗?”魏逍的声音逸出,在这空荡的屋里格外飘忽。

那女人朝他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咳嗽起来,俯下身后,吐出了一大口污浊的血块。

她扯起衣襟,用力拭起了嘴角,可能想让自己竭力体面一些。

可是越擦,嘴角的血污越是晕染开来,糊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痛苦向魏逍袭来,他心口泛起一阵阵酸涩……她终究是熬不下去了。

她已经熬了多久了?当年自己五岁,如今自己已有20了,整整十五年了。

她在这暗无天地的地方,从年轻貌美到老木朽朽,耗掉了整个青春。

当年的柳姨确是貌美的,她是新入宫的秀女,虽家势微薄,但貌美活泼,所以被皇上留了牌子,封了答应。

那时魏逍的母妃也只是一名答应,与柳姨一起住在长宁宫的厢房里,每日如履薄冰。

淑妃娘娘十日有八日都会为难她们。

毕竟这两人……一个生了皇子,另一个模样娇美,都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时的两人时常受罚,要么被罚跪,要么克扣饮食,没有一日好过的。

在魏逍五岁那年,淑妃滑了胎,桩桩件件证据指向了母妃与柳姨。而皇上竟也偏袒她,将母妃柳姨打入了冷宫。

在那里,他们过了两年凄惨的日子。

吃的东西是变质馊臭的食物,屋子里也是四处漏风,连床像样的棉被都没有。

可母妃和柳姨都护着他,将像样的食物留给他,自己也竭力想尽办法用偷藏的首饰找侍卫换些吃的用的。

就这样艰难地熬了两年。

后来有一日,魏逍的心疾发作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母妃急了,抱着他就往门外冲,却被侍卫拦了回来,柳姨冲上去理论,被人打了几耳光,她气愤得大骂淑妃,用尽了世间恶毒之话。

好在那时,德妃娘娘正好经过,一时心软去求了皇上,让他们母子出了冷宫医治,魏逍堪堪留住了性命。

而柳姨却没有那么好命了,因为辱主被废掉了四肢筯脉,割舌刺耳,更是被灌下了缓慢腐蚀的毒药。

这些东西让她死不了也活不好,连寻死都成了难事。

当时母妃几次求人救她,可是无果。他们毫无根基无权无势,连自身的小命都难保。根本救不了柳姨。

深受刺激的魏逍自学起了医术,除了翻看医书就是泡在御医馆中。

他脑子聪明确有天赋,得了当时一位姓林的御医的真传,懂了不少药理知识。

所以这些年里,一直暗中制作药丸汤药,叫人悄悄送至冷宫里,天冷送衣服被褥,寻常送吃食,尽力地照顾着柳姨。

所以在世人眼中,早就死了的柳姨就这样如鬼魅一般,在这深宫里熬了十五年。

可是,她的病只能延缓,是无法医治的。

所以纵是用无数汤药吊着,五脏六腑也慢慢地全毁了,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魏逍看着她,悲从中来,眼泪簌簌而下。

他终究是救不了。救不了母妃,更救不了柳姨。

柳姨见他哭了,伸出枯瘦的手就要替他擦眼泪,可是那只手颤颤巍巍,半天也够不着。

魏逍难耐地将那只手握住,他只觉得那手冰冷刺骨,粗糙不堪,也没有一点活气。

“柳姨,你、你不要怕……我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的。”魏逍悲痛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柳姨咧开嘴又笑了笑,然后摇头,嘴唇一张一合。魏逍盯着细细辨认,认出了她想说的话。

那口型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