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沓礼单,是她三个侍女一起斟酌过的。既向天子献白鹿,也往观里捐善款。各处官吏更是一一打点,称得上一句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只是这还不够。
秦纾沉吟了一会儿开口:“早年间告老还乡的旧臣、隐居不出的名士,捋捋有几个和沈铮同籍的。若有生活困苦的, 备些米面炭肉送过去。”
算一算新帝也分赏完功臣, 该请贤人出山了。承继正?统、分权制衡, 她一个商人都明白的道理?,天子更会明白。
越是在前朝不肯同流合污的, 请回来越能?显出当今的圣明。这些人虽一时落魄,却未必久如此。日后沈铮无论是办书?院,还是入朝为官都用得到这些人。
不过……她这主意,既是为沈铮,也是有私心。
她平日说起来也是手下?有几百几千号人,大摆琼宴一掷千金。可到底士农工商,商在最末,朝中无人便诸事难为。
从前沈铮立在御前时,都不必露出私交来,旁人看她进?他?私宅能?走正?门,许多?盘剥挤兑便落不到她这里。他?没想要她记这份恩情,可她心里清楚。
如今她在新朝虽也有两分脸面,却到底不比从前亲厚。人人见?了她,只怕如见?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欲抢上前来。
秦纾想到这儿,不由一哂。
要平这场风波,最简单的便是再寻个御前红人投靠。千百年来,商人都如此求活。
可西?夷的商人都成了议院新贵族制订敕令了,她又如何甘心落后太远,凭何不能?也以身家换个身份?
不敢赌的人,是做不成大生意的……
“银钿儿,你也跟着去。回来将他?们是什么样?人,什么政见?整理?一份给我。”
秦纾回过头来,吩咐一声?。
在这间传统木结构的房屋中,光线总是那样?昏暗。可女人那张寡淡面容上,一双眼亮的惊人,竟如黑夜里的寒星。
银钿儿被那目光所摄,不由自主的便伏首应是。而?后又取出一张薄纸,双手托举着奉到秦纾面前。
“主子,我这里还有一事。出卖沈公子的人查出来了。”
银钿儿生得秀美娴静,规矩好,学问也好,一向是由她同官家们打交道。官小姐太太们的诗会、花会和牌桌,都是她探知消息的地方。
秦纾接过那张薄纸。
便是如今沈铮醒了,她也不曾问过是谁害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生百岁有几,他?从前过了太多?苦日子,何必再将时间抛掷在这些无聊事上。何况他?素来心软,她也不忍教他?决断。
方去了一件麻烦事,又来一桩不快事。几个侍女都不由绷紧了弦,屏气凝神。
“我先不忙着看,且教我猜一猜……”
秦纾瞧见?笑了笑,又展开了礼单,指尖在上面逡巡两圈,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翰林院侍读学士何平,待赠∶上等?松烟墨一方,珍本三册。
“是他?对么?”她面上有一种笃定。
“什么都瞒不过主子。”
银钿儿仰头看向她,满眼崇敬。她花了那么大功夫才查出来的事情,主子却轻而?易举便猜到了。
秦纾抬眼轻笑,“你这妮子惯会奉承我。你查出来的,倒变着法夸上我了。”
银钿儿抿唇笑了笑不说话。她想,主子这话或许便同那汉高祖说“谋策不如张良”时相似,有种天下?尽在瓮中才有的胸怀开阔气定神闲。
不过将主子比作皇帝,这话多?少有些僭越了。可即便不能?说出口,她心里却止不住的这么想。
谁说货殖里的江山,不是江山呢……
得到侍女肯定的回答,秦纾轻轻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