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妩在工位上抬头,拐角的走廊,早晨的男士正从里面走出来,挨个与同事点头再见。他的白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身上没一丁点褶皱,早晨在电梯门口什么样,现在依旧是什么样,雪白的额头上一丁点油都没出。袁妩低头看看粉饼盒镜子里自己的脸,妆面依旧漂亮,但年轻,鼻子两侧多多少少有些许油光,她快手快脚地抽纸巾在鼻子两侧按按。
“是的。”
她明白他是谁了,他是那个传媒大学毕业的43岁经理,张茂。
张茂走到刘显的工位旁,站住,微微把身体倾斜向刘显说:“新人是你负责带吗,刘工?”刘显眼睛瞅瞅袁妩,又站起来对张茂说:“对的张经理,是我负责带袁妩,Werona。”袁妩盯住张茂的脸,但他却不看自己,并不是普通男人见到她脸颊的躲闪,只是单纯地不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她忽然觉得有些被忽视的不愉快,从来没有男人这样不看她,她于是愈发紧紧抓着他的眼裂不放,听他要讲什么。
“嗯,好的。”张茂对刘显说完话,只把眼睛在袁妩的脸上停了一瞬,连打量都没有,抬头看看手表:“下班了,走吧,去吃饭。”工位上的人纷纷站起来,欢快地收拾东西,像十二年级的时候美国历史课放堂时的那样。“经理,我坐您的车行吗?”刘显快乐地说,又用大拇指回身指指袁妩,和斜后方的另一个同事:“我们三个坐您车行吗?袁妩,你有开车吗?”
不知怎么的,袁妩主动开口:“我没有开车。”
明明是在地下室停车场的楼层搭乘的电梯。
张茂听到这句话,终于抬头对上了袁妩的目光,她一瞬间竟然有些紧张,生怕他拆穿自己,小孩子做错事似的懊恼自己撒谎。谁知道他看了一眼,又别开眼,袁妩记起他的年纪,可他脸上一丁点皱纹都没有,更莫提老态或是中年男人的油腻,要说只有27,8岁都可以的。张茂说:“好的。”
“总监出来咯,可以走咯。”
一窝人沙丁鱼似的把袁妩往刷卡的门边拥,袁妩心里有点不痛快,可眼前就是张茂剃得极整齐的后脖子发线,同他整齐到锋利的衬衫领边。她的不快掉下去不少,前面张茂开了门,把门按着让大家出去,几个男同事要去接班这份工作,都被他摇摇头“没事”拒绝。一帮人正好挤满一个电梯,这下袁妩离得远了,张茂站在最前面和老师兄耳语交谈。
她一点听不清他的说话声,只有他平平的语气,形成嗡嗡嗡的线,探进她耳朵里。
张茂的音调平的就像死人的心电图,可袁妩的心电图,现在要是做出来,怕是跌宕起伏,阵脚全乱罢。
走向张茂停车位的路上,要经过袁妩的车,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导致敏感,她总觉得张茂经过她的车子,瞧了几眼。她站在最右边大气不敢喘,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袁妩有点郁闷,早知道何必撒这个谎呢。她低头发信息给家里的一个司机,让他过来把车子开到新公寓去,免得明早没车开。
“袁妩,你坐副驾驶,我们俩坐后面,不和你挤。”刘显拉开车后门说。张茂开一部寻常的奔驰,和总监的奔驰巧妙地差了一等级,这是袁妩不知道的。她在家中似乎从没见过奔驰,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一次家里的车不幸全坏,爸爸让司机从公司开了一部奔驰过来暂用。
袁妩拉开车门,闻见车子里有股铃兰香水味,她的脸僵了一秒,若无其事地坐上去,扣好安全带。背后的刘显说:”经理,你的车载香水真香。”袁妩明显地察觉到张茂发动车子的手臂一顿,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恼怒,太快,她还以为看错。
但他的声音忽然起伏了一丁点,确实是微恼:“没有放车载香水。”她相信别人是听不出来的,可是他一举一动袁妩都暗暗观察地好仔细。刘显果真无知无觉,抱着双肩包说:“那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