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妈红着脸,抱着孩子离开了。

快天黑的时候,沈明枝也收摊了,回到家里,王嫂还没走,屋里还有个陌生的青年。

青年很高,但是瘦得像竹竿儿,皮肤透着一种营养不够的白,一双眼睛颜色又黑又深,看不到底的深潭一样。穿着洗得有了毛边的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脚上一双已经非常破旧的解放鞋。

身上还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

“姐,喝水。”青年一看到她,马上端着一杯热度适中的水递给她。

沈明枝接过水,笑着问,“你是王嫂什么人?”

青年赶紧回答,“她是我小妈,今天厂子没有活儿干,她让我过来帮你看孩子。”

沈明枝哦了一声,“在哪个厂子工作的?”

“在一家日化的厂子做流水线的。”青年回答完,就走到一边的台阶坐下来,从包里翻出一本数学书看。

沉默寡言的,瞧着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主儿。

喝了热水后,她把兜里昨天王嫂和自己今天赚的钱翻出来,开始算两人的分红。

王嫂坐在她的旁边。

沈明枝一边数,一边轻声问她,“他还没读完书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这人木讷不好接触?”王嫂语气里带着担忧,“这孩子是我姐生的,家里排老五,原本不要的,要扔掉的,我姐求到我这里,在我家上了户口。家里不要他的时候,都好几岁了,懂事了。”

这年代村里超生的上不了户口的,不要的孩子太多了。

“到我家后就有点不大爱说话了,我男人看他这样,横竖瞧着不顺眼。后来孩子读书都要钱,总骂骂咧咧的,他就越发沉默了。求着我上完了小学,我男人坚决不给他供,就断断续续,我当保姆拿了钱,私下分点给他攒着,好歹读完了初中,高中还在读,今年都二十一了,他也不愿意放弃,过段时间高考呢,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

沈明枝闻言,从这两天赚的十块钱里,多拿了四块钱给王嫂,“你让他去把学上完了,总之先把高中毕业证拿了。”

“你还有两孩子要养呢……”王嫂推辞着。

沈明枝的脸色严肃起来,“养孩子这份我当然留着了,这段时间别让他去做工了,在家里好好备考。”

她算是明白了,他不爱说话,其实是心结太重了。

“他一般都在厂子住的,家里没他房间,我男人那边也要他拿钱回家……”王嫂低声道。

沈明枝猜测王嫂在家里因为他日子也不好过,而他这边一旦厂子那边辞职不干了,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她这房间太小,再说她一个女人,跟一个成年男人住在一起,确实也不安全。

“我去问问王五,分他点钱,看能不能让他跟王五挤一挤。不过也要他自己愿意。”沈明枝也是惜才的,他坎坷地读到现在,都到高考了,就差一脚了,这个时候放弃太可惜了。

这个时代,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

沈明枝的话,让王嫂眼睛湿润了起来,赶紧对门外喊,“王羲年!”

青年赶紧进来了,把手上的书也放在了包里,“小妈,你要回家了吗?”

“你是真走大运了,她让你把厂子的事情辞了,备战高考。”王嫂走到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眼眸含泪地说。

沈明枝忍不住道,“原来你叫王羲年,名字很好听啊,文化人的名字。”

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而是低着头说,“我自己攒了一点,不辞也能考上的。”

“大学我依旧供你,你好好学习,考更好的大学可以吗?清北,能上么?”沈明枝抬眸,眉眼温柔地说。

王羲年的大学学费根本不够,他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