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这是在跟陛下开玩笑呢。陛下来得真巧。方才圣人让我去太和殿给你送东西,你猜是送什么,是先帝在圣人怀孕三月时作的一幅画,画上满是石榴花,圣人还说,要让你照着这幅画……”

“无墨姑姑。”

季衔山终于开口:“我想单独和母后聊一聊,能麻烦你先避开吗。”

无墨也不想夹在母子之间,只是季衔山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明显是带着情绪来的,她实在担心季衔山激动之下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伤及母子情分的话语。

还是霍翎发话:“无墨,你出去吧。”

无墨带着满脸的纠结与难色退出大殿,将殿门带上,又命守在外头的宫人都退远点,给里面那对至尊母子留出足够的谈话空间。

她站在门外,来回踱步,视线不时飘向大殿。

“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

“如果我求母后……”

季衔山声音嘶哑,语气里却满是郑重,仿佛这句话已经在心头盘旋过千百次。

“如果我求母后开恩,将宋老师留在京师……”

茶杯与木质桌案碰撞,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恰好打断了季衔山后续的话语。

“开恩?皇帝何出此言。

“羌州乃大燕新设州府,多族混居,又刚归顺,情况复杂,必须要一个有能力、有手腕、能任事也敢决断的官员前去坐镇。

“宋叙是第一任羌州知府,代朝廷宣抚一方,他的职权会比其它任何一个州郡长官的职权都要大,这难道还不能证明我对他的看重吗?”

季衔山抿紧唇角,还是换了一种说辞:“那母后能让宋老师留在京师吗?”

“这道任命是在千秋宴上公布的,断无更改的可能。”

季衔山惨笑一声:“连这点儿小事,母后都不肯让我做主,也不肯为我退让吗?”

“这不是小事。”霍翎忍了忍脾气,还是多解释了一句,“代天传召,宣抚一方,推动燕羌的融合,为日后光复燕云十六州做准备,皇帝,这在你眼里算小事吗。”

“不是小事。”季衔山重复了一遍,“将宋老师调去羌州任职不是小事,献俘仪式不是小事,接受羌戎王的称臣文书不是小事,那块天降神碑不是小事,那句天命谶言更不是小事!”

季衔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一一道出,原本还算平稳的声调骤然高昂。

“母后心中装着的,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大事!你又何曾在意过那些小事呢!”

霍翎道:“所以,你现在是在为了宋叙顶撞我吗?”

季衔山质问:“是因为宋老师,却也不仅仅只是因为宋老师。母后心如明镜,为何故作不知。”

霍翎依旧冷静自持。

在这场母子的争斗之中,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人一直是她,茫然无措、进退失据的人一直是季衔山。

她没有理由彷徨,更没有理由失态。

“你在不满什么,又在愤怒什么呢?当年你父皇意外驾崩,端王和柳国公起兵谋逆,边境也大军压境,若不是有我护持,你早已失了皇位。”

“是,这些年里,我与母后相依为命,一直是母后在保护我。但母后要是口口声声说全都是为了我,未免也太可笑了。母后确实是为了我,可不也是为了你自己吗。

“如果真让端王和柳国公窃居皇位,如果真让大穆攻打燕北夺下三关,如果真让文盛安这个权臣垄断朝纲,母后焉能有今日掌权的风光。”

霍翎笑了一下,仿佛是听到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的无端指责,于是脸上便露出了一点无奈与苦恼。

“我从不曾苛待过你,护持你平安,陪伴你长大,教导你成为一个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