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言带着陈太医离开皇宫时,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望了眼那笼罩在金灿阳光下的皇宫,无声感慨道:陛下长大了啊。
是的,长大了。
每一个许久没见到季衔山的人,再次见到他时,都会生出这样的感慨。
季衔山的身高每年都能拔高一截,虽说因为长得太快,身形还有些瘦削,但已经彻底褪去少年时的稚气,多了几分青年的棱角。
束着白玉发冠,一身玄黑长袍,端的是风神秀彻,姿仪端雅。
不只是外貌的变化。
他的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与朝臣谈话时,再也不会任凭喜怒影响自己的判断,也不会兴冲冲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是先一一听完朝臣的发言,再不慌不忙开口。
拥有着先帝与太后的血脉,自小就在太后身边长大,得到太后的言传身教,陈浩言相信,只要多给陛下一些时间,陛下一定能成长为比先帝更出色的帝王。
陈浩言在家中休息了几日,而他从右都御史迁至工部尚书的旨意,在他离开皇宫次日就已经传遍朝野。
等到朝中大臣休沐那天,陈浩言拎着自己从南边带回来的特产,去了一趟陆府。
陆杭在庭院里煮茶待客,话说得一点儿都不客气:“你都避出京了,又何必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来?”
陈浩言道:“这不是正好赶上了?而且,推荐我去当工部尚书的人,不是你吗?”
陆杭理直气壮:“谁叫你正好赶上了?职责所在,我不推荐你,不是失职吗?”
陈浩言:“……”
正话反话都让陆杭一个人说完了,这老家伙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陈浩言回敬道:“你想避出京很难,但是想避开就容易多了。你年纪已经不小了,直接上一本致仕折子,给年轻人让位不就好了。”
陆杭觑了陈浩言几眼,不说话,但眼神中的态度十分明显:我们两个年纪可差不多,而且我看起来比你年轻多了。
陈浩言气结,连喝了三杯茶水,才开口问道:“出手对付邱鸿振的人是谁?”
陆杭:“我怎么知道。应该不是老郡王,他早就不过问朝政了。”
当然,不是老郡王本人,但不能排除是老郡王府的人。
陈浩言:“这事儿,做得可不怎么聪明。”
何止是不聪明,简直是愚蠢至极。
陆杭慢悠悠道:“有人帮你铺平道路,不是好事吗。”
陈浩言无语,对上邱鸿振这么一个才能平庸的后辈,还需要别人帮他铺平道路,那他不如早些致仕算了。
陈浩言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我在进京前,收到了文盛安的信。”
陆杭微微拧眉:“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他说……”陈浩言左右环视一圈,明明四下无人,他还是靠近了陆杭,声音轻得几乎微不可闻,却又重过千钧,“霍世鸣之死,应该与
太后娘娘脱不了干系。”
宛如一道惊雷劈在陆杭心头,陆杭在官场上混了四十几年,自认为也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但还是被这句话惊得险些坐不稳。
陆杭断然道:“绝无可能。你才刚回京,文盛安又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了解其中内情。我看过刑部、大理寺和暗卫那边的审讯报告,一切都对得上,那位名叫孔易的军师确实是大穆密探首脑。”
陈浩言松了口气。
比起文盛安的判断,他自然还是更相信陆杭的判断。
毕竟文盛安已经远离朝堂,陆杭就在京师,又贵为吏部尚书,能接触到的情报可比他们多多了。
“你说得对,文盛安还是对太后成见太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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