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重修《刑统》,时机把握得极好。
一则,素来与太后持相反意见的文盛安,刚刚失去了两位强有力的盟友,即使有心做些什么,在太后的威势下,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二则,左都御史和刑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需要做出一些政绩。
重修《刑统》所能带来的好处,就和修前朝史书一样,任何参与其中的人都能获得名与利。
三则,朝中许多有识之士也发现了,时移世易,大燕的民风民情早已与前朝大相径庭,《刑统》中的很多条文适用于前朝,却不再适用于今朝。
尤其是在民事纠纷上,《刑统》中不适宜的地方就更多了。
一味依照《刑统》来断案,就失了人情,令民众哗然,但不依照《刑统》来断案,长此以往,大燕的律法条文岂不是要沦为一纸空谈?
种种因素混杂在一起,就使得整件事情得以顺利推进下去。
除了四大衙门,霍翎还单独下令,让崔明和宋叙也加入到修订刑法一事里。
清河崔氏传承数百年,根基深厚,该敲打的已经敲打过了,也是时候做出一些安抚,收拢人心。
调用宋叙,则是因为宋叙的身世。
“太好了,有你跟我一起忙碌,我总算能松口气了。”
丁景焕得知此事后,高兴地拎着酒上门。
宋叙问:“怎么?事情推进得不顺利吗?”
丁景焕道:“别提了,几大衙门一起办事,单是前期分工,就有得扯皮。反正我人微言轻,也懒得和他们争领头的位置,这段时间都在整理各地呈上来的案例。”
宋叙不由一笑:“让我猜猜你整理的都是些什么案例?应该都是和家产纠纷有关的案例吧。”
丁景焕眉梢上挑:“果然瞒不住你。”
刑法的修订涉及方方面面,丁景焕看似不争不抢,无意与其它衙门争权,实际上早早将“修订财产继承法令”的任务领走了。
这才是太后娘娘最关心的内容。
也是宋叙最想参与进去的内容。
两人正说着话,门房就过来禀报,说是文府有请。
自宋叙从苍州回到京师以后,虽说逢年过节还是时常走动,但师生间的关系无疑疏远了许多。
如今老师突然派人请他过府,宋叙不觉欢喜,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丁景焕在旁边凉凉道:“文尚书应该和我一样,都是想找你聊聊太后的这道命令。”
宋叙瞥他一眼:“莫说风凉话。”
丁景焕耸耸肩:“反正你别因为文尚书几句话,就推辞了娘娘的安排啊。我这边需要你的帮忙。”
宋叙轻应了声好:“这也正是我心中所愿。娘娘愿意成全我,我又怎么会辜负娘娘的一番好意呢。”
宋叙和文盛安的这场书房谈话,完全是不欢而散。
甚至可以说,这是宋叙第一次忤逆文盛安的安排。
离开文府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宋叙用指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压下眼角眉梢的倦怠。
“宋大人。”
马车拐入梨酒巷子,宋叙刚下马车,就看到娘娘身边的内侍总管崔弘益站在府门口,笑着朝他打招呼。
“崔内侍,你怎么来了,是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崔弘益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递了过去。
“下午御膳房做了海棠花酥。陛下来给娘娘请安时,说到宋大人最喜御膳房做的海棠花酥,娘娘就命奴才给您送一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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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订律法乃国朝大事,光是前期的商议与讨论,还有归纳整理各地的案例,就要花上至少大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