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记忆中忽明忽暗,其中纠葛,竟难以言说。
付钰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公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他确曾待他亲厚,或许真心视作知己。然他自幼生于微末,心性渐生偏执,竟起了争胜之心。
他渴慕那些触不可及的荣华,妄想成为付钰书那般人物。直至今日方才顿悟,那些珠玉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少年时共同的欢乐,才是难得珍贵。
晚青妤,那个总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人儿,会毫无保留地将满目韶光都赠予站在阴暗处的他。
正是因着她和那些伙伴,让他方知,这世间既有风雨阴晴,亦有光华灼灼。
可叹流光易逝,故人零落。晚青尧英年早逝,晚青禾形销骨立,付钰书家业倾颓生死不知,而今连晚青妤也身受重伤。
思及此,他只觉喉间发苦。人生恰如明镜,心若蒙尘,照见的自是扭曲形貌。
医师包扎完毕,他走青妤房前伫立良久,方才轻叩门扉。听得屋内萧秋折沙哑应声,这才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但见晚青妤伏卧榻上。
萧秋折坐在床畔,十指紧扣晚青妤的手,听得门响,转过头来,而后眉心微蹙,旋即转回,目光依旧落在晚青妤苍白的面容上。
张攸年缓步近前,见晚青妤昏迷不醒,心口如遭芒刺,眼底霎时泛起热意。
房间里一阵寂静。
“疼的昏了过去,还好没有伤及要害。”萧秋折嗓音沙哑地开口。
张攸年低应,见萧秋折遍体鳞伤,青衫尽为血浸,面上血汗涔涔,竟分不清哪些是泪。他喉头滚动,动了动唇:“你的伤很严重,先去包扎。”
萧秋折闻言没有立即回应,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这才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攸年不便打扰晚青妤,跟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萧秋折先去医治伤口,回来后见张攸年仍伫立门前。
他走上前正欲推门,张攸年突然道:“此番祸事,皆因我鬼迷心窍所致。你那两位弟弟我已处置,再无人能阻你今后之路。待王爷登基,你便是东宫太子。届时我自会认罪伏诛,只道兄弟阋墙与你无干。”
说到此处,他低头默了一瞬,再开口嗓音低沉:“萧秋折,愿你今后好生对待青妤,也……祝你们白首偕老。”
白头偕老,四字出口,心如刀绞。
曾经没有人知晓,他张攸年也曾将一片痴心暗许,却一直不敢
言。看尽王孙公子献殷勤、赠珠玉,而他连为她买盒胭脂的银钱都没有。
旁人唾手可得的,他耗尽十年心血才勉强触及。到头来,终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纵使他褪去寒衣换上锦袍,在她眼里,怕还不如当年那个躲在廊下偷看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