嘛,也正常,毕竟男人一直都这么亲情淡漠。

妇人一说起上坟修墓的事情,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老年人总是喜怒无常,不好应对,一说起来没完,数落陆维倾多年来的不孝行径。比如过年过节不回来,每年打点钱就好意思当孝心了,比如不上坟不祭祖连修墓都不管,再比如经常跟自己大呼小叫没礼貌……

要是以前的陆旭秋说不定会愉快地加入进来,一起痛骂“可恶至极”的男人,可现在,听着听着就心生厌烦,感觉好像已经不能再共情了。

甚至他会站在陆维倾那头在内心悄悄当初老家分房子,不是都全部留给你们了吗,拿得多自然得付出得多啊,再说了陆维倾给你打的敬老钱比给我的零花钱都多呢。

眼看着越说越难听,陆善把茶杯用力灌在桌上,一派威严的大家长风范,大吼一声,“行了!小孩子面前,你讲这些做什么!”

一被呵斥,妇人立马噤声,抬眼看了眼丈夫愠怒不爽的脸庞,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惹恼了对方,老妇人只好自己找个台阶下,提着门边菜篮说,“不讲了不讲了,去买菜了。”

陆旭秋觉得蛮好笑的,他看得出老头子本质上对这件事抱着同样的态度,既看不起丢人的妹妹,也对侄子倍感失望。但到底是同血亲,自己能教训自家妹妹,但老婆说就不成。

可他想起陆维倾打电话和对方吵得气急败坏的模样,估计陆善开口说的话,肯定比妇人更难听吧。搞不好,陆维倾那些经常骂自己的话也是从舅舅这儿偷师来的。

当然,他也并不在乎陆善夫妻的埋怨,他们对他而言只是两个陌生人罢了,哪怕骂的是他本人,他都毫无感觉,不痛不痒。只有陆维倾骂他孽种杂种的时候,他才会怒不可遏。

所以人只有被最在乎的人刺伤才会愤怒难过。他胡思乱想着,陆维倾总生他气,算是在乎他吗?

“你舅奶奶没读过书,讲话比较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忽然听到老头子的出言安抚,陆旭秋惊讶地挑眉,笑笑,很快答道,“哦,没事的。”

这话这表情这姿态像极了陆维倾,一下子放大了陆善的熟悉感。

早在陆维倾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晦气的孩子。当母亲把孩子抱给他看时,他有种直接扔到山里喂狼的冲动。可妹妹哭得泣不成声地恳求他,执迷不悟地把她对那个男人的爱转嫁在这个孩子身上,她向上苍发誓就算是个不男不女的怪胎,她也会用尽一生疼爱他呵护他。

犹记得在停尸间看到妹妹的遗容。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就像个老太太似的,脸上布满皱纹,手上全是老茧,完全没有年轻时的水灵漂亮。他知道这是因为陆缘为了给孩子攒手术费,所以整天拼命干活。妹妹同他说过,维倾这病有的治,就是手术费不是小数字,可她只要努力攒,总能解决。结果呢?钱没攒够,人没了,留给自己的只有每年割不尽的坟头草。

陆善长叹一声,他是封建古板,对不守贞节的妹妹恨铁不成钢,但那还是他的亲妹妹啊。

所以当他听说妹妹的葬礼差点办不成时,才知道王庆这个混蛋的所作所为。可恨老实人的真模样,知人知面不知心,也恨自己那些年不管不顾只顾着挣钱,妹妹怕影响他事业,甚至不敢同他诉苦。

眼看着被打的满身是伤的侄子跟他说我没事啊舅舅,他头一回心疼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