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念了,也没钱。”
“钱的事情我上次不是在班上说了吗,考上重点大学都可以申请国家奖学金,你们不要为这个发愁,而且维倾啊,我知道你因为母亲去世很难受,但她生前反复拜托我要盯紧你的成绩,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十年寒窗只为一刻,不能功亏一篑啊!”
老师语重心长,说得全是道理,可陆维倾日益消瘦的脸依旧保持沉默,似乎早已笃定心思。
这次谈完话后,他连续几日没来学校。袁建勇在班上自然不放心,思来想去,或许问题出在他继父王庆身上,于是决定亲自做趟家访,了解情况。
继父?听到这个词,陆旭秋眉毛上挑,怎么还有个继父?而表情不动声色,专注听着。
那天下课,袁建勇就背着包和上周考完的试卷走了六公里到了他们家,陆维倾的继父王庆自结婚后就同陆家母子一起住在了东乡镇,跟大多数的乡镇自建宅一样,红砖白墙土黄色的斜顶,再没别的装饰。然而当他走进屋子,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原来,陆缘死后,王庆作为陆维倾的监护人,不仅没有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还拿了妻子的财产一分钱都不吐出来,两人吵了好多次,王庆吵不过伸手动手揍他,结果被陆维倾毫不留情地还了回去。
看到身高和自己不相上下眼神阴寒的青年,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他欺负,王庆心里愤恨,极其厌恶这个白吃白喝的野种,于是趁他上学时把能搬走的电器家具全搬走,搬不走的悉数砸烂。
“那个王庆有病吧!”陆旭秋忍不住插话,他甚至忘了前不久他也在骂陆维倾脑子有病爱砸东西。
“怎么说呢?王庆这人,也是可惜。”袁建勇叹了口气,王庆最初在镇子里也是老实踏实的小伙子,结果体制改革被迫下岗了,想着娶个老婆先成家再立业吧,但夫妻关系并不和睦,陆缘是未婚产子,邻里左右流言蜚语多,一些不太中听的话听多了,王庆看老婆只剩下嫌恶。
后来跟着以前的工友去城里做项目,一不小心腿伤了体力活也做不成了,就慢慢酗酒,自己混得不如意,又娶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面子里子都不舒服,一喝醉就只知道拿老婆孩子出气。原来陆缘在的时候有些矛盾尚能调和,结果去世之后,继父子二人常常闹得不可开交,葬礼上更是大打出手,整个镇子都传开了。
陆旭秋十分吃惊,问道,“家暴这事警察不管的吗?”
袁建勇看着他那张年轻的脸轻笑了一声,“你们现在小朋友过得幸福咯。我们那年代啊哪管家暴啊,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老子打儿子才不是什么稀奇事,别说继子了,亲儿子揍起来很多家长都不会手软。警察哪有这闲工夫管这档子事,何况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这种麻烦的继父子关系。再说,陆维倾这孩子喜欢逞强,有时候上课,我看着他脸上带着伤,他就非说是自己摔的,怎么也不肯承认。”
“……”
确实是男人的性格,陆旭秋缄默,心里五味杂陈,想起那段禁锢男人的日子,他用了很多长短粗细不同的鞭子教训他,发现陆维倾对疼痛的耐受度远超常人,皮开肉绽都不肯求饶,只有面对情欲时才那么敏感容易妥协。
袁建勇谈到家访,实在是印象深刻。陆维倾从卧室里听到他敲门,略有吃惊,但尊敬地引他进门,静静地把一个吃碗的瓷缸洗干净,然后倒了杯水给他喝。
他把唯一仅剩一把椅子让给袁建勇坐,自己则盘腿坐在铺了草甸的地上,前面是一块摇摇晃晃的小饭桌,上面摊着书本试卷。
而桌子后方的空地上垫了几层旧报纸,上面摆着一个桃木小箱子,罩着块布。陆维倾指着那小箱宝贝说,“这是我妈的遗物,我不能让他把这个也弄坏了。”
这就是他没来上课的原因。
袁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