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倾想不到他在说这个,见他喜上眉梢的样子,问道,“那你在想什么呢?”

“我吗?”俞生南笑了笑,“我想不到,只有寡俗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我在想雨中的夜宵摊收了,我吃不着小馄饨,心里很懊悔。但我遇上了你,跟你走在这街上听雨声,于是又联想到陆游,他听雨声都能听出国破山河在的哀叹,有那样的觉悟真了不起。当然,我还是可惜没吃上的小馄饨,和他一比,我真俗气。可俗气多有趣啊,春雨贵如油,笑死一群牛,真有劲儿。”

陆维倾听着他说得如此生动,毫不避讳地自嘲俗人二字,于是说道,“你经常这么想吗?”

“看你怎么定义经常了,像上面这样的屁话,我倒是每天说上好些段。”俞生南此刻很是放松,他喜欢胡说八道,从不忌讳什么,活到四十五岁了,一个正儿八经的中年,身上去仍然保持通透和直爽,这是难得的品性,对他而言,如果说话都要句句谨慎那就不是自个儿想说的,人就是得靠着瞎胡拉掰扯才有生活的乐趣和精神的真实。

陆维倾看着他,明明两人仍是这么一指宽的距离,却好像又近了几分,他忍俊不禁,“可我觉得不是屁话。因为你这么说,我至少知道了这条街上有一家特别好吃的馄饨铺,我脑子里从此记得这件事了,以后走过这边,我就会闻着味儿找到,或许等我吃上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你。”

“哈哈哈哈,那说不定我们还会偶遇在馄饨铺。“俞生南爽朗地大笑,甚至连握住的伞都轻轻抖动,飞旋出雨滴,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而后,话题好像突然打开了,自始至终,俞生南都没有提他的身份,他也不问陆维倾认不认识他,就这么聊着俗人们最爱的人生喜乐,他说起东门那边的烧饼铺子,酥脆的薄面皮一口下去全是香喷喷的肉味,甜芝麻味儿的也不错,吃多了却嫌齁得慌,又说道中山街那边的相声馆挨着麻将馆,逗哏的在上面刚讲了“碰”字,底下就有人接话碰什么碰,这不刚摸牌吗,再说道T大后面那湖边的鬼故事,从八十年代传到九十年代都没停过,每隔几年就衍生出一个新的版本,十年前还说是一红衣女为了收音机跳的湖,这几年的版本就变成了为了BB机跳的。

一直聊到陆维倾站在校外的墙壁前,两人才停住了话题。

“谢谢你。”陆维倾带着感激看着他,喉咙动了动,又补了一句“俞老师”。

男人朝他摆了摆手,“行吧,别客气,我看你翻过去我就回去咯。”

围墙并不高,只要伸手够住一撑就能翻过去了,然而陆维倾骑过墙面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男人两眼。

俞生南朝他笑了笑,“呆上面淋雨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

陆维倾依依不舍地看着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翻过墙面。男人在看不见的那边对他说道,“快回去吧,我也走了。”

等听到俞生南的脚步渐远,陆维倾再次翻上墙头,他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融在雨中汇成一点,慢慢消失。

陆维倾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失落,仿佛之前的欢喜不过是场错觉。

刚回到宿舍,室友张军就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闻哥呢?”

“他?他去哪儿了?”

“他说去接你了啊。”

又等了大约半小时,闻若康才回来,他见到已经换好干净衣服的陆维倾一愣,随即有几分气恼,犹如在自责,“得,错开得正好。”

陆维倾笑着给他递了条干净毛巾,“早晓得你这么好心,我就等那儿。”

“下这么大雨,我铁定去接你啊。”

闻若康接过毛巾擦了擦,他感觉今天的陆维倾有几分不同,那眼角有着春漾的风情,尤其是嘴唇,弯成了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