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买几匹布。”宋了知记得阮雪棠不要将他说出去的叮嘱,故意答得含糊,倒也算不得是在撒谎。

徐仵作看他那洗得快要破洞的衣服,很认可他的话:“别学那些泼皮耍钱玩就好。”

两人本无什么交情,话至此处已是关怀,徐仵作从胸口摸摸索索掏出个布袋子扔给宋了知。他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在手里颠了颠,很是有分量,随即不安了起来:“太多了。”

“别以为是在抬举你。”徐仵作生来一张宽瘪嘴,笑起来像只大蛤蟆,“过几天有瞎子活干,这是府上给的定金,安心使着吧。”

宋了知这才收下,想起阮雪棠那儿是时刻需着人伺候,复问了一句:“何日请针线?”

徐仵作搓了搓手:“三日后来便是了。这次是桩贵单子,你手上那笔定金还是我买了元宝蜡烛剩下的,你到时仔细对待。”

宋了知谢过徐仵作后便离开了义庄,晃了晃布袋,里面银钱清脆响着,心道果然是笔贵单子,按常理徐仵作是要贪一半过去的,如今还能剩下那么多,实在是稀罕。

他干的活计拿不上台面说,是个专和刽子手对着干的行当谁家犯了事被斩首,其亲人顾念想要人死得齐整,便会找上宋了知请他将头颅缝回身子。

缝头匠,缝头匠。三更灯火空摇晃。银针缝,铁钩补,一夜还儿旧模样。

原先这行当也算是有些门槛,必须是命格凶煞的瞎子才能当缝头匠。获罪斩首的犯人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据说缝头匠的命格要够“硬”,才能压住犯人死后的怨气。至于瞎子么,则是因为很少有人敢抱着个人脑袋摆弄针线,只有眼盲的人才会不觉得害怕恶心。缝头匠所缝都是戴罪之人,顾忌官府,不便光明正大的提出,旁人便称瞎子活。

宋了知当上缝头匠,一是家境贫寒迫于无奈,二来是老天爷赏饭吃。他也不知道三魂七魄里少了哪一道,自幼便不畏惧尸首秽物。有个农夫被水牛拱到肚子,肠肚流了一地,连亲儿子都不敢去收拾,宋了知二话没说就干了;伏天水里浮着个自溺的寡妇,人都胀烂了,两颗眼珠如鱼眼般突出,气味难闻,依旧是宋了知帮忙背回去下葬。

他将死人当寻常看待,故而不止是瞎子活,平日里义庄敛尸的苦活累活也归他干。久而久之,村里的人嫌他双手晦气,联合起来将他赶出了村子。

他对这些怪力乱神从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他幼时常帮他娘做针线活,手上功夫很是不错,做起缝头匠的行当还算是得心应手。

宋了知记着要紧事,到镇上先往药房去。门口抓药的小童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问他要买什么药。宋了知自不知这该如何描述,涨红着脸思索半天也说不出口,弄得小童还以为是他要诊脉,将人送进大夫问诊的房里。

老大夫满头白发,半眯眼歪坐在椅子上,让人担心下一秒就驾鹤西去。见小童领着宋了知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垫子,示意宋了知把手放上去。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宋了知自觉好开口了一些,便道:“我是替别人来买药的。”

“是治哪里的呢?”老大夫不紧不慢问他。

“治、治那里......女人的那里。”宋了知清楚阮雪棠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女子,此时也不得不以女子相称。

老大夫不愧是活了那么多年岁,随即理解过来:“尊夫人有何症状?”

听大夫称阮雪棠是他夫人,宋了知心头好像被羽毛刷挠过,痒痒的。又想医者父母心,也不再忸怩:“流了许多血,还肿了。”

“近来可行过房事?”

“算是...行过吧。”

老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一个赛一个尴尬,宋了知只能半猜半解地答了,最后大夫捋了捋山羊须,面不改色地让药童拿了罐膏药给他,宋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