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能吃酸,却极爱吃这酸涩的果子,总是把兔肉野菜让给阮雪棠食用,自己吃酸果吃得起劲。阮雪棠一开始也曾怀疑宋了知是否故意把食物让给他,但见宋了知面不改色的将酸果吃下,也就由他去了。
他不知晓的是,宋了知病入膏肓,丧失了味觉,再酸涩的东西也能坦然吃下。
阮雪棠不知晓的事还有很多,比如宋了知每日会趁他外出时偷偷解开绷带,腿里脓水太多,挤不出来,他只能用匕首将腿上皮肉划开,反正小腿已不再疼痛,如坏死般没了知觉;再比如宋了知多次尝试站起,下肢却像残废了一般,彻底失了力气。
他一直不愿成为阮雪棠的累赘,当初还抱着阮雪棠醉酒胡闹了一场,为了阮公子读书识字,努力想成为配得上他的存在,可事到如今,在逃亡路上,他终究拖累了阮雪棠。
他只能每天尽量的少吃一点,少病一些,不给阮雪棠造成更多的负担,希望自己能好转起来,然而过了那么多日,宋了知心中了然,明白自己大概是好不了了。
看着阮雪棠靠在他怀里恬静的睡颜,阮雪棠身体本就不好,这些天又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脸上失了血色。
有些事便是这般不讲道理,他以为自己与阮雪棠千帆过尽,终有苦尽甘来之日,而命运却是最无情的看客,用生死隔成天堑,强迫他们分离。
宋了知很想自私的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与阮雪棠在这方天地中过完他最后的一段日子,可他又比谁都清楚,阮雪棠已经因他在此耽搁太久,便是追兵没有搜查到此处,阮雪棠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不若现在让他顺着山路前往较为偏远的乡间,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若是那样,阮公子是如何也带不上重伤的自己了。
宋了知闭上眼,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怀中的阮雪棠似有所感,往宋了知身上蹭了蹭,乃是全心全意信赖宋了知的模样,将宋了知好不容易坚固起来的心蹭得软化。
“怎么办......”
眼眶微红,鼻音厚重的宋了知把脸埋在阮雪棠身上,彻夜难眠。
过了几日,风雪总算停歇,太阳懒洋洋地洒在雪白的大地上。宋了知这日依旧浑身乏力,但强撑着没晕过去,主动替阮雪棠处理着采回来的食材。
两人吃过早餐,宋了知连跪带爬的凑到阮雪棠身边,总共几步路的距离,他却花了许久。精疲力竭的靠墙休息了一会儿,宋了知平复呼吸,这才从上衣贴身的暗兜中将他一直舍不得动的那笔银子拿了出来,放在阮雪棠手中。
还带着余温的钱袋仿佛快将阮雪棠掌心灼伤,宋了知对他露出温和的笑意,没头没脑的说道:“钰京的房子...真是太贵了,我存了许久,刚好购买一间小院子。”
因为高烧,他喉咙生疼,每一句话都说得艰难,可他知道,这时不说,以后再没机会了。
“原本是生日那天想要问问你的意思,可是那天居然和你置气,我心里也很难受,就像银子坠在胸膛一样又重又闷。”
“那间小院子很好的,虽然不大,可以住下你、我、大鹅,还有皎皎。那儿也有花圃,等钰京雪化了,我们便种下满院子的雪棠花...对了,那里离王府也不是很远,阮公子若是想家了,随时随地都能回去......”
宋了知将自己的棉袄解下,披在阮雪棠身上,又用手在地上沾了些湿泥,不顾惹阮雪棠生气的风险,在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留下泥印,尽可能让阮雪棠的容貌变得不起眼一些。
“这样在山上躲着不是办法...阮公子,你翻过这座山头后,便顺着山路下山,别去城镇,尽量往乡间跑......”宋了知咳了一声,“这些银子足够你花好一阵子,若是用完了,你就回我南方的院子,我想,官兵总不至于追到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