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说,要立臣为储,臣便必须在立储之前成婚?”

“储君乃是国君之储。大周未来的企盼。更何况朕也愿你也能早日成婚生子,将来即位,便不会生出旁的波澜。”

数步之隔。

上首的常服女子与他,不是姑侄,而是君臣。

天子之志,从来都是无人能违逆的。

他不愿意做太子,自有旁人想做。

别人不不说,便是他那个妹妹,整日讨好陛下,为得便是做本朝第二个女帝。

外头小黄门又敲门,“殿下?陛下有旨意。问您是不是想清楚了。”

崔玄微低低道:“旨意?”

是了,旨意。

陛下有旨,旨意便是要他迎娶承恩侯府的贵女做世子妃。

若是不愿,太子位从此便与他无缘。

崔玄微拢了拢掌心的布帛。

昔日浅淡的襟带,因为长日来的摩挲,模糊到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连布料都单薄了几分。

摊开在掌心,似乎都能望见隐在襟带之的掌纹。

他用这只手,紧紧握着过那个人的手腕。

虽然她走了。

也幸好她走了。

幸好是她先抛下他,幸好是她先不要他。

如今他决断起来,倒也不觉得如何为难。

“取个炉子来。”

静室之外伺候的侍者立刻捧了个暖炉。

崔玄微掀起银丝炭罩。

炉中火炭照亮一室的冷清,也照亮他冷淡的眉眼。

他将襟带扔进炉中,一并将关于她的记忆扔进炉中。

渔船上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姑娘,眼含泪光。口口声声叫他阿兄,眼中的企盼灼热得叫他心惊。

她一心要找到的人不是他。可是他原来在那时起就记住了她。

东南海边小镇子里长大的孤女,周盈若。

她在槐树底下主动牵他的手,在一室灯火中引诱他,与他交欢。替他解蛊。

又在他的算计之下,一步一步走进长春园中,成了他的姬妾。

他很喜欢她。

如今却全要忘却了。

炭火舔烧薄薄的襟带,从绣边,到正中。一点一点。

抹去他身边,唯一证明他拥有过她的迹象。

崔玄微垂眼,忽觉得胸腔处涌出有点不忿。

银丝梅暖炉翻倒在地。外头守着的小黄门冲入静室,却被满地乱滚的炭火,逼在外头。

“殿下!来人,召太医过来,快!”

满地散乱的银丝炭中,小黄门看着世子殿下从火中抢起几条几乎要烧毁的布帛。

炭火舔着他的手指,手背。

布帛上未曾熄灭的火苗烫着他的掌心。

崔玄微沉着脸,熄灭襟带上的火焰。将余下的布帛收入香囊,照旧挂在腰间。

外头的侍者不知所措,跪了一地。

崔玄微冲着为首的侍者随意抬抬手,黑沉眉目愈发冷漠。

只是手背上的伤痕瞧着狰狞。

“过来,替孤包了。孤要去见陛下。”

初冬下过雪,天气湿冷湿冷的。

长信宫前。

崔玄微用左手接了朵雪花。右手仍是灼人的痛。

小黄门入殿禀报。不一时却急匆匆跨出宫门,低头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