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亭雪凝眉。

周身灵力翻涌,指尖须臾间化作森冷冰刃。

他素手轻抬。

灵力裹挟着温热体温,缓缓朝着胸口刺去。

动作虽缓,却透着决然。

刹那间,一滴殷红血珠自伤口滑落。

在皑皑白雪上溅开,如红梅初绽,触目惊心。

“你用本命元神替我续命,现在轮到我……”

尾音消散在呼啸的阴风里。

谢怀舟的睫毛颤了颤,忽然伸手抚上他眉间。

“疼吗?”

“更疼的早就经历一番了。”

松亭雪偏头躲开他的手,谢怀舟却将人揽得更紧。

第一世谢怀舟替他挡下天雷时,也是用这样轻的力道擦去他唇边的血。

那时他们都以为不过暂别,谁知再见已是阴阳永隔。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谢怀舟的发丝上。

阴间的时间流速比阳间慢了许多。

松亭雪在阴间不过短短几日,阳间却已从秋初悄然步入冬初。

“谢怀舟,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我原本并不喜欢这大雪纷飞的景象,可当雪花落在我头上时,我不禁思忖……”

“若是一万次同淋雪方能换得共白头,那即便长留在这冬末,似乎也并非不可……”

“傻子……”

松亭雪抬手,轻轻扫去谢怀舟头上的细雪。

“谢傻子,往后你不必再独自守在忘川河畔了……”

往后的岁岁年年,他们会一直相伴。

无需借这漫天大雪,也能携手走到白头。

这后半句话,松亭雪终究没说出口。

他只觉太过肉麻。

不过,谢怀舟不知道也无妨,他自己记在心里就好。

谢怀舟为他付出诸多,如今,也该轮到自己有所付出了。

松亭雪没有儿时的记忆,脑海里也寻不到关于父母的一丝痕迹。

北珩、南枝、西棠教会了他何为友情,何为亲情。

可对于爱情,他却一片茫然。

唯一知晓的爱情,还是上辈子明溯先和雪逝青的故事。

可松亭雪却觉得,那并非真正的爱。

十七岁之前,松亭雪的人生顺遂无忧。

无论何时,他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即便偶尔不是,他也会拼尽全力去争取,成为那最耀眼的存在,拥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一切。

十七岁之后,他却突然销声匿迹,独自一人在百岁峰的榻上。

隔着窗棂。

静赏春雨绵绵,聆听夏蝉鸣唱,细数秋叶飘落,触摸冬雪纷飞……

十七岁前,他觉得爱情并非人生的必需品。

十七岁后,他却再也没有机会去了解爱情。

不过没关系,松亭雪想,他可以慢慢学。

雪落得更急了。

细碎的冰晶凝在谢怀舟发间,倒像是提前染就的霜白。

“冷吗?”

松亭雪话出口才惊觉多此一举。

鬼魂本该无知无觉。

谢怀舟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