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贺承心念一动,霍然抬头朝南门迁看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生出些问题想问,可话在喉咙里吞吐着,最后干巴巴地问了一句:“那,那位司左使后来怎么样了?”

司渊离开百花谷之后的事,南门迁和潘妩并不清楚,所有人将目光聚到沈懿行身上。

“自然是不好。”沈懿行垂下眼,眼睫遮挡过眸中痛色,“桑秀将孩子拿去喂蛊虫后,便不知所踪,司左使救出二位前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全无音讯,我再见到他,已经隔了将近两年……”

司渊是当时的枕风楼楼主沈南风亲自带回枕风楼的。

爱子死后,沈南风被抽走了最后一根软肋,喜怒无常,性情暴戾,他对南门迁夫妇的下落已经没有兴趣,心中愤愤难平的,是司渊当年的背叛。他命人将司渊关进刑堂,亲自监刑,要将枕风楼的酷刑都在司渊身上使一遍。

沈懿行那时也在被叫到了刑堂。

他原本就是司渊的人,沈南风让他去,就是要他看着,要他知道背叛的下场。

那是沈懿行第一次见到凤尾续魂针,一拃长的银针深深钉入体内,施针者指尖一弹,长针应声而断,只将针尖几寸留在受刑者体内,牢牢牵连住经脉要穴,非剖开血肉,再难取出。

施针时,司渊已经受过几日的刑。

几番浑身浴血也没出过声的人,在第一枚长针穿刺入体时便是遽然一颤,呻吟出声来。九枚续魂针下来,他咬牙强撑,终究还是没有在沈南风面前出声哀求,只是默然咬烂了口腔里的嫩肉,目光涣散,气若游丝,吐出来一口血沫。

沈南风悠哉悠哉地靠在圈椅里喝茶:“凤尾续魂针扎下去,你可就没办法死得那么痛快了。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说吗?”

“我……已经说过了……”

“是啊,你说过了,你说你背叛我,放走南门迁,是因为他对你有恩。”沈南风雪白的手掌托着一只紫砂茶盏,若不是四周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画面看着实在是风雅极了。

“可是”他轻轻放下茶盏,起身走近司渊,微微倾下身子,凑近他耳边,不依不饶地追问,“可是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恩,能让你将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弃之不顾?”

每回都是这样。

沈南风追着问,司渊不肯说。

沉默对峙半晌,沈南风便没了耐心,伸着玉葱似的手指从放置刑具的架子上随意点几样,留一句“谁能撬开司左使的嘴,便能取而代之”,而后拂袖离去……

贺承讷讷问:“他不肯说,是为了桑秀吗?”

“是吧,但可能也不仅仅是。那时沈南风已经巅峰,他的孩子死了,南门前辈却救下了司左使的孩子,他会怎么想?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没人料得到。”往事悠长,沈懿行语气轻缓,“不过我那时还是个孩子,司左使哪里会同我说那么多。但我想,他一定是牵挂着桑秀的,他生生经受了枕风楼里二十一道酷刑,临死时只交代了我两件事。”

“什么事?”

“一是,他要我保全自己,不必为他报仇,二是,他交代我,日后若能见到桑秀,替他同她说一声抱歉,一定要悄悄地说,别让旁人知道。”

司渊与在座诸人各有牵连,沈懿行声音低沉地说完这些,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楼高风急,夜风扯动檐下的惊鸟铃,在枕风楼声色犬马的喧沸中,那清脆的铃声轻巧得微不足道。在这座七层高的小楼里,多得是无可奈何,多得是有心无力,多得是不肯屈服,最终被寸寸敲断铮铮铁骨。

再不会有人知道,司渊被困在枕风楼刑堂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因为他三缄其口,最终有一些事被埋藏,有一些人活了下来。

南门迁看看贺承,又看看沈懿行,沉默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