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承醒来,不仅陆晓怜不对劲,钟晓也不大对劲。
比如此刻,他显然不想理贺承,自顾自低着头翻动火堆里的枯枝,反正他们之间隔了段距离,反正贺承气弱声微,他且装做没有听见。
贺承没有办法,掀开毯子,从矮榻上下来,想走过去。
此前的二十多年,他一贯身强体健,还不大适应虚弱至此的身体,脚下一软,径直跌下去,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按着心口伏在地上,又接连呛了几口血出来。
钟晓一直在生这人和陆晓怜的气,却也不是铁石心肠,虽然嘴上说着沈烛横刀夺爱死有余辜,可亲眼见他跌倒在地不住咳血,钟晓堵在胸口的怒意登时被惊惧死死压了下去,起身快步过来,将人扶回榻上。
贺承借机扣着钟晓的手腕不让人走。他咳得脸色泛红,嘴唇发紫,气息不稳,勉强开口说话,却是语气无奈地问他:“我怎么得罪你了吗?”
钟晓不知如何回话,只愤愤瞪他,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贺承摸摸鼻尖,换个问题:“那你是跟陆姑娘吵架了?”
钟晓冷着脸:“关你什么事?”
贺承试探着开口:“应该是有关的吧?你们是为了我吵架的,是不是?”
“你”
贺承一语中的,钟晓像是炸了毛的猫咪,霎时怒意升腾:“是是是,是为了你!我师姐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你满意了吧!她为了你,不惜”说到这里,钟晓想起了什么,戛然顿住,抿紧了嘴不肯继续说下去。
贺承眉心一跳,追问:“她为了我,不惜什么?”
钟晓轻哼一声,转开脸去不搭理他,重新恢复沉默。
“她不让你告诉我?”贺承眯着眼回想,眸光微闪,“她走前凑到你耳边,就是在警告你,不许把这件事告诉我,对不对?”
钟晓油盐不进,继续一声不吭装鹌鹑。
“你倒是听你师姐的话。”贺承闷咳着轻笑,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你不肯说,金波那个小丫头心无城府,等她回来,我稍微哄一哄也便知道了。只可惜,我有些与你师兄相关的消息,原本是想与你交换着说来听听的,既是如此,便算了吧。”
狡诈的渔夫慢悠悠在钩子上挂上鱼饵,果然立刻有鱼咬钩。
钟晓抬头看过来:“什么消息?”
这回轮到贺承三缄其口,轮到钟晓急得跳脚。他瞪着优哉游哉的贺承,半天挤出一句:“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我师姐待你的好还不够明显吗?她当真以为,我不说,你便猜不出来,她是怎么留下来的了?”
贺承并不应声,微微挑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钟晓硬着头皮说下去:“也不知道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出了巨石阵,经过出谷那条路的时候,明明可以出去的,可她一定不愿意走。”
贺承当然知道,他们本是可以出谷的,什么巨石堵路的话都是陆晓怜信口胡诌拿来搪塞他的。他并不精通奇门遁甲,偏偏进谷时的那处巨石阵他勉强认得,强破阵法,致使巨石拦路,本是无稽之谈。
“你想走,她想留,然后你们就吵架了?”
看着面前人的风轻云淡,钟晓只觉得更生气:“你别得意!她,她就是一时受你蛊惑,鬼迷心窍,她从青山城出来,就是为了找师兄,为了给师兄洗脱罪名,她与师兄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是不可能背叛师兄,喜欢上你的,你尽早死了这条心吧!”
钟晓这话说得倒是没错,他的小师妹自小就是跟着他满世界跑的小尾巴,没道理会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青眼有加。
贺承看着为自己愤愤不已的钟晓,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也不知道该由着他生气,还是该怎么劝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