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怜。”那时的贺承鲜少用这样严肃正经的语气喊她,他的声音和眸光里都藏着小心翼翼的期盼,也都被夜风吹得有些发颤,他问她,“你能不能,无论谁来,你能不能都不要答应?”
贺承语无伦次,怨不得酒后的陆晓怜没回过神:“嗯?”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总不能又不明不白地咽回去。陆晓怜不知道贺承那时是怎么想的,她只记得那夜贺承看向她的目光明亮而灼热,几乎要在她脸上烫出个洞来,少年的喉结反复滚动着,一如他忐忑的心。
最终,那句堵在心口噙在唇边的话,还是被说了出来。
贺承说:“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你,这么些年,我只喜欢你。”
陆晓怜只是微醺,这样直白的话,她不至于听不明白。她仰着头看贺承,看柔白的月光将眼前唇红齿白的少年映得分外英挺,笑眯眯地回应他:“我知道啊,所以我没有去喜欢别的人。”
而后,是水到渠成的拥抱。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贺承也不是没有抱过她,横着竖着,她连他的肩膀都骑过,可这一次的拥抱,与过去的每一次都是不同的。
他说,他只喜欢她,他会一直一直只喜欢她。
从此,她便可以放心的,也只喜欢他。
然而,下一刻,变故陡生。
陆兴剑的声音如利剑从陆晓怜身后猛然刺出:“松开我妹妹,谁允许你喜欢她的?”
陆晓怜心下一沉,一股莫名的寒意蹿上脊背。她仿佛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双手紧紧环着贺承肩膀:“师兄,你不要听,不要管,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可她的声音很快被又一波议论声压过去。
她紧紧拉着贺承,抽不出精力回头,可是她知道站在她身后的人有谁
江非沉、孟元纬、叶飞白……
他们讨论着青山城独家心法“青山遮”,他们讨论着爹爹为她设下的那场比武招亲的擂台,他们甚至讨论着与她朝夕相伴的贺承别有居心……
谈话声与地上被踏碎的落叶一样纷乱。
陆晓怜从贺承怀里抬头去看他的脸色,只觉得他的目光冷如霜雪。他的手也是冷的,却比他的眼温柔,轻轻覆过她的眼睫,轻声道:“乖,闭上眼,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可是陆晓怜没有听话。
她自始至终睁着眼,透过他指掌间的缝隙,恍然看见泠泠剑光与灼灼血红……
“师兄,不要”
陆晓怜自梦魇中猝然睁眼,什么青山城,什么晚晴院,梦魇中的一切荡然无存,也包括贺承手起剑落的一地狼藉。
醒了醒神,陆晓怜才发现自己已离开颠簸摇晃的马车,此刻安安稳稳地躺在一张雕花繁复的架子床上。她不动声色暗自调息,发觉丹田中内力充盈,暂且松下一口气,拥着被子坐起身,正要探头细看自己究竟置身何地,便觉察有人听见动静蹬蹬蹬跑了过来。
这段日子过得太过动荡,先被扣在逐月阁,再被围困于西江城,此刻在陌生房间里醒来,陆晓怜心生戒备,听见脚步声逼近,她暗暗蓄力于掌中,以防万一,直到听见来人脆生生的一句“你终于醒了”,终于心下一松,将掌心里的暗劲尽数卸去。
来人是金波。
她裹在一件滚了一圈毛边的红色披风里,热烈而娇俏,像极了陆晓怜梦中,十六岁时,天真烂漫的自己。她脚步轻快地跑过来,扑在床边,欣喜地拉着陆晓怜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话:“晓怜姐姐,你是不知道你有多吓人,一口气睡了三日,怎么也叫不醒,要不是枕风楼里的屠大夫说你只是……”
“我睡了三日?”陆晓怜忍不住打断金波,“这是哪里?师兄呢?师兄怎么样了?其他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