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梦见我被人……”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他低下头,眼泪一滴滴掉在面前的被单上。这时候妈妈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跑进来。
“我叫到车了,欸,小准醒了?我还以为烧晕过去了得抬下去呢。”妈妈说话永远像是少根筋,但当她看到单准在掉眼泪后,才真正慌起来,她连忙拍了一把爸爸,跑到单准的床边坐下,抚摸着儿子的肩膀。
“怎么了?特别难受吗?我们马上就去医院没事啊。”
爸爸也担心地走过来,伸手探单准的额头,单准抬手抓住了爸爸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使劲压低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被一个梦吓到了,他是男人,却被吓得痛哭流涕,但此刻的这一点羞耻根本比不上他醒来发现这一切是梦带来的庆幸和后怕来得猛烈。
“我好害怕,妈……我好害怕……”
单准抽噎起来,妈妈不明所以地环过他的肩膀,把他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了?”
“他好像刚刚说做噩梦了。”
“唉哟,做噩梦了啊,没事了没事了啊,醒过来了就不怕了,爸爸妈妈在呢。”
妈妈的手抚摸着单准的头,爸爸的手轻轻拍着单准的背脊,他身材高大,蜷缩在两个身高只到他肩膀的怀里,终于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一度哽咽地喘不过气来。
我好害怕,还好是梦,还好是梦……
“对了,”单准擦了一把眼泪,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蓝圆,我想见她。”单准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有些天真的笑容,“就算她现在还不想见我,我也要去见她,我想跟她说,我哪儿也不会去,我……”
“可是蓝圆死了。”
妈妈说着,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
单准愣住了,面前的一切都坍塌了,顶灯掉下来、墙皮剥落、地板塌陷。爸爸妈妈的脸,也变成了碎片。
然后他醒了过来。
他满脸眼泪,胸口窒闷,整个人因为太激烈的情绪而抽搐,然后他看到,面前是一根根金色的栏杆,它们汇聚到顶端,形成放射状的穹顶,头顶有一束光直直打下来,照着密密排列的金属杆,单准眯了眯眼,然后他终于意识到了。
这是一个鸟笼。
他还在这,没有回家。
单准抬着头,直视着那束光,直到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在这短暂的失明里获得了片刻的安全感,就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受不到就好了,整个人都空了,事实上他希望自己空掉,把这副躯壳遗弃,怎样都好,只要可以离开这里。
细微的滑轨运作的声音传来,单准惊惧地回过神,恢复视力后,他看到笼子外面,两扇红丝绒幕布缓缓升起,幕布后一篇黑暗,单准听到了细碎的人声,像黑夜里鬼魅的絮语。
他们在看他,显而易见,这里只有单准身上有光,金色的笼子散发出一层惑人的光晕,而笼子里的单准,他赤身裸体,身上有好几处细小的伤口,而先前因为撞击玻璃而完全变形、软组织严重受损的两臂和关节处,竟然只留下了浅淡的淤青,饶是这样,他仍像一头伤痕累累的被捕获的野兽,彻头彻尾。
被捕获的野兽将要去到哪里呢?
有一种剥皮剔骨,制成皮草和食物。
有一种拔牙断爪,送进马戏团为了逗乐人类而跳跃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火圈。
还有一种,最为珍惜的,自然会有人想要驯养,给它精致的项圈、温暖的住所、丰盛的食物甚至造作的毛发养护剂。
单准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抓住面前的栏杆,更用力地朝一片漆黑中望去,他隐约看到了一些眼睛和牙齿的反光,属于那些在黑暗中或轻浮或阴鸷地打量他的人。
突然,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