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都忍不住一种对自我的怀疑,是否他的判断有误,是否是自己误会于他。

可即便他感情上再如何动摇。

当他与无花现在面对面地四目相对时,理智却始终在清醒地警告他,最为一目了然的证据已明晃晃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楚留香移也不移地盯着无花。

无花竟也没有一瞬地躲闪,就如此坦坦荡荡、好整以暇地静静回视于他,可当初明明是他自己将这关键的证据告知于楚留香。

楚留香莫名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微笑道,“无花大师好美的一双眼,竟令我不敢多看。”

天峰大师缓缓放下茶杯,缓缓睁开眼。

向楚留香看了过来。

“原来是楚施主,怪不得轻功如此之高,二十年来,能一路闯入老僧禅房中的,施主还是第一人。”

天峰大师语气平淡,楚留香却莫名坐立难安。

他忙躬身行礼,“在下一时情急失礼,望大师恕罪。”

天峰大师凝注了他半晌。

最后淡淡一笑,“老僧虽然久绝世事,但能见到当世俊杰之丰采,心里还是欢喜得很,寒寺无酒,楚施主何妨以茶作酒。”

说罢,他又端起了面前那杯茶。

楚留香见此,不免再次失声阻止道,“这茶喝不得!”

“老僧修行半生,早已四大皆空,唯有茶之一癖不改,此茶乃我徒儿一片孝心,为我亲手栽植、采摘、煸炒。”

天峰大师问,“为何喝不得?”

楚留香闻言很有些惊讶。

再看那茶杯中茶叶呈翠绿针形,茶汤清透无杂质,香气淡雅,清新自然,显然是茶中仙品,不想竟是如此用心得来。

“茶的确是好茶,大师的徒儿用心了,烹茶之人手法也极高妙,但就是太过用心太过高妙了。”

可是,楚留香叹息一声。

“茶叶已然十分珍贵,又何必用那更珍贵的水?”

当初宫南燕找上来时,他曾和她探讨盗取天一神水之人的目的,这不必深思,必是为害人性命而已。

且可由此断定那人所要害的人,必然不是普通毒药所能害死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所能杀死的。

但那人若真有凭空从神水宫盗取天一神水的本事,世上还有几人是他杀不死的?因此楚留香才能判断出必是有弟子内应。

后来任慈、札木合和南宫灵皆死于天一神水,以及楚留香刚发现的司徒静,他的猜测已然一一验证了。

那下一个对象是谁呢?

楚留香想,自然是个武功极高,足以在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

且两人必定和南宫灵般有极深的关系。

至少不会怀疑那人要害自己,否则那人又怎将天一神水轻易下到武功远高于自己之人的杯子里去?

楚留香没有说透,茶中之水便是天一神水。

但他想,那人应当心知肚明。

在楚留香与天峰大师交谈时,无花便在旁静听。

神情始终淡然自若。

无花忽而抬手。

楚留香紧张一瞬,却见他轻轻端起了天峰大师面前的那杯茶。

宽大的雪白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霜雪凝成的皓腕。

骨骼流美,肌肤光莹。

那握着茶杯的指尖更是纤细修长。

茶杯是莹白无暇的白瓷所制,与他的一只手相较竟不辨其白。

这实在是极美的一只手。

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惑人珍之藏之。

忽然,无花再次抬手。

等楚留香反应过来,就见他已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