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疏云出身徽州书香门第,家规甚严,族中女子从不在男子面前露出玉足。

是也,宋疏云一看到李代嘉的双足,当即心身一震,立即撇过头去。

躲开目光之后,宋疏云才回过神来,六皇子分明是男子,他何须如此避讳?

谁料,李代嘉看到宋疏云躲开目光,忽然意识到自己仪容不整,在陌生人面前出了丑,当即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再摆皇子架子,赶紧坐下用衣袍紧紧盖住双足,羞赧说道:“你……你快起来吧。”

宋疏云这才直起身来,刚好看见李代嘉双颊羞红,神态娇嫩,纤纤细细一个人坐在那里,双手还努力扯着衣服盖住双足,好似少女般美丽单纯,哪里像是金枝玉叶的真龙之子?

原本平静坦然的心又起波澜……

秦守晏也瞥见了李代嘉赤裸的双足,心中立即想起自己昨日在书屋中,将那对玉足拿在手里细细把玩的情景,一时心痒难耐。

但碍于白煦在场,他也不好行动,只是笑吟吟看着李代嘉。

白煦浑未注意三个年轻人的暗潮涌动,极爱惜地拿起桌上一册画集,说道:“嘉儿,疏云是徽州宋氏的子弟,今年在徽州科举脱颖而出,于是来京城参加殿试,谁料遇上江南舞弊案……唉,因此疏云便留在京城,等待殿试日子了。你看,他特意来见我,还送了我一册画集呢。”说着,便将画集双手递给李代嘉。

李代嘉这才知道,原来宋疏云是趁着殿试延期的光景,到处走动关系,好在京城文人圈子中打开局面。

他连忙双手接过画集,将其放在膝上,一页一页翻阅起来。

却见里面全部都是兰花图:有瓷盆中养的名贵兰花,有山林中野生的兰花,有正值开放的兰花,也有衰败枯黄的兰花。千姿百态,惟妙惟肖。

每一幅画上,还题了三两句小诗。字迹清散,意境幽雅。

李代嘉一页页看过去,心里佩服极了,问道:“这些都是你画的么?你画得真好!”

宋疏云淡淡一笑,道:“六殿下喜欢就好。”

白煦道:“你可知他‘君子兰’的外号是怎么来的么?他画中的兰花,无论品种样貌,哪怕是枯黄的兰花,也保持着清傲孤高的姿态,有处变不惊之君子情怀,因此人送外号‘君子兰’。”

李代嘉心想,“君子兰”明明又是另外一种植物的名字了,宋疏云怎么总是和花花草草连在一起呢?这个人可真有意思。

宋疏云谦虚说道:“疏云今日斗胆将拙作送到白老太傅面前,只盼能得太傅教诲,怎么敢拿那些虚名出来显摆?”

白煦哈哈笑道:“我这老头子擅长书法,于绘画一道倒是钻研不深。你让我指点你,我还不够资格呢。”

像白煦活到了这个年纪,有了这个身份,还能在小辈面前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不足,这份谦逊是十分可贵的。

宋疏云露出了敬重颜色。

李代嘉则对宋疏云的兰花画集爱不释手。

他对绘画一道也没有研究,从前在宫里看过一些名家山水图和侍女花鸟图,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并没有什么喜爱之情。

想来那都是名家之作,他一个稚嫩少年,自然不能领会其中意蕴。

如今看到宋疏云如此天然清新的兰花图,其中的少年孤傲意气,和李代嘉的年岁心境是很相合,所以他心尤其喜欢。

但是,宋疏云来和白老师攀关系的,他总不能把人家送给白老师的画拿走吧……

好在,宋疏云见李代嘉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很感兴趣,于是从身边书囊中抽出一册文集,送到李代嘉面前,道:“若是六殿下不嫌弃,还请收下吧。”

李代嘉见宋疏云神色恬淡,目光和柔,于是双颊一红,连忙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