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尚问道:“怎么弄丢的?”

于是李代嘉将契丹人搜刮俘虏财物的规矩解释了一遍,又说道:“那天看到萧千音戴着秦贵妃的镯子,我怄气怄得都快昏过去了……”从怀中掏出流浆玉镯,双手递给李真尚,“我怕重蹈覆辙,这对玉镯还是由哥哥自己保管吧。我去和秦大将军求求情,他应当不会强夺你母妃的遗物。”

李真尚笑了笑,说道:“秦克阵对你倒是言听计从。”

李代嘉神态忸怩,说道:“秦大将军只是欠了我人情债罢了……他这人很顾念情义……”

李真尚不再答话,默默接过玉镯。

李代嘉见他收下玉镯,只觉得如释重负,又感到几分怅然若失。

李真尚以指腹细细摩挲玉镯内侧金字,忽然问道:“秦克阵打算如何对付契丹人?”

李代嘉愣了愣,真尚哥哥向来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怎么今天反过来向我打听军事机要?

但转念一想,今时不同往日,真尚哥哥在京城经营多年,根系极深,所以即便被囚禁在王涟府中,仍是耳聪目明,消息甚为灵通。

可如今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境,李真尚手下再无人可用,就真的变成笼中之鸟了。

于是李代嘉定定心神,说道:“大丰朝廷已向契丹人下了战书,限他们十日之内俯首称臣。契丹人风头正劲,必然不会答应。秦大将军如今天天闷在书房里议事,怕是要打仗呢。”

李真尚说道:“我倒觉得打不起来。”

李代嘉问道:“是么?其实……其实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咱们都已经下了战书,丰辽是非打一仗不可的了,可两国都只是嘴上叫得凶,谁也没有真正出兵开战。”

李真尚说道:“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秦大将军绝不舍得动用他的宝贝秦家军。须知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乘兵法。”

李代嘉说道:“你的意思是,秦大将军要用别的法子对付辽国?”

李真尚点了点头。

李代嘉追问道:“还有什么法子呢?”

李真尚无奈笑道:“我对北境内情知之甚少,但我暗自揣测,秦家人或许会从夏国入手。”

李代嘉奇道:“夏国?可夏国已经和辽国结盟了呀。”忽然反应过来,喜道:“是了,是了,辽夏联盟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呀!辽夏大战之后,两国都元气大伤。联盟中少了任何一个,剩下那个都不是秦家军的对手。契丹人要拖着西夏党项人和汉人打仗,党项人肯定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李真尚说道:“若秦家能挑唆西夏反了辽国,自可不战而胜,保我李家江山安然无恙。若是辽夏联盟固若金汤,两国合力击溃了秦家军,咱们就可趁乱返京夺权。秦家是成是败,咱们都毫无损碍,坐山观虎斗便是。”

李代嘉忽然想起那句“龙虎相争,至死方休”,心里登时很不是滋味儿。

李真尚微笑说道:“嘉儿又心软了。”

李代嘉脸颊一红,说道:“我才没有心软。”

李真尚侧头打量李代嘉的神色,沉吟半响,忽然说道:“其实,父皇最喜欢的儿子一直是你。”

李代嘉吃了一惊,反问道:“哥哥何出此言?难道……难道因为我是嫡子?可父皇最后选了你继承大统啊。”

李真尚笑了笑,答道:“这与嫡庶无关。咱们六兄弟之中,你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父皇只有在你身上才能享受片刻天伦之乐。”

他这话说得十分真诚,不似作伪,李代嘉不由愣住,回想起往昔父子相处的点点滴滴,父皇总是端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持重模样,实在看不出半点敦柔亲情。

可在李代嘉很小很小的时候,父皇一定抱过他,一定握过他的小手,一定吻过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