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后悔将自己的这一面呈现在她的面前。
“我师父……”他道:“如果没有我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怔怔然看着手上那柄软剑。
“如果没有我师父,我只会从一个小乞丐,变成一个大乞丐。”
方白蹙眉:“你不记得你的父母了?”
“我没有父母,”他自嘲笑道:“谁人不是娘生父母养?但我确实没有父母,初出江湖的时候,我也做过一个美梦,说不定哪天我的父母会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说他们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
方白心口一紧,想来她虽然自幼也成了孤儿,但有义父方兴业对她视如己出,所以莫良宵的这种心情她永远无法体会得到。
“不过后来我就不这么想了,我想,有师父也是一样的,虽然她很少出现在揽月楼,虽然她对我太过严厉,数九寒天都会让我在江边习武……但不知为何,我一直认定她希望我有足够的力量,强大到可以保护我自己。”
这的确是这个女人会做的事情,她甚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慕容遥都毫不宠溺,他那样病弱的身子本应该养在药罐之中,过一天是一天。
然而莫良宵却自嘲般笑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生死笔’张元,什么‘追风夺命镖’什么揽月楼的死士和杀手,他们都和我无关!我不是什么揽月楼的少主,我也不是她引以为傲的徒弟!我,我只是一个乞丐,一个奢求揽月楼庇护的乞丐!我有什么资格做这揽月楼的少主!”
方白终于明白他情绪失控的原因了,如莫良宵这样的男子,自负武功高强,身份神秘,不管在楼里楼外都眼高于顶,现在突然发现,他不过就是别人眼中的一个笑话,一个茶余饭后都会说的笑话。
看吧,莫良宵,不过是楼主捡回来的一个乞丐,他有什么好得意的。
“如果没有你,我会是揽月楼的楼主,会继承她的衣钵,永远做她儿子的棋子……以金钱为名为他铲除江湖异己,反正那些钱,到头来都会回到他们手中。”
他缓缓闭上眼睛,那欲哭无泪上告无门的神态却如利刺一般扎进了方白的体内,心底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让他难过,不能让他伤心,不能让他这般无助的自暴自弃。
几乎是没做他想,方白伸出臂膀,将男人环抱进怀中。
他的身体微微颤了颤,却也没有将她推开,蔓延整片竹林的薄雪逐渐开始融化,发上的残雪也化成一滴水珠,沿着方白的发丝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却让她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咳咳!”一声干咳突兀响起,方白匆匆放开怀中男子转头去看,只见一身白色雪狐大氅的慕容遥正站在稀疏的竹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