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希望自己能潇洒一些,自然豁达地告诉对方来日方长,要先彼此珍重。
更何况分别已经足够悲伤,他不希望对方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可他还是没能做到,因为睫毛早先一步湿了半截,紧接着浅红色从眼眶周围一点点氤氲开,再睁开眼时,泪水已经从眼睫晕染到眼尾。
而沈荣河的泪水被发现后,马上便被轻轻拭去。他的脸也被轻轻托起,随即细碎的亲吻小心地落了上来,带着抚慰和温存。
“别哭,荣荣,答应我好吗?”
对方一边帮他擦拭着眼角,一边又止不住地吻他、哄他。
他甚至叫他“荣荣”,从来没有人这样温柔地叫过他。
可这些都让沈荣河更觉得难过和无助。
人都是这样,越被安慰越觉得委屈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自己可以依赖的人,而这人又只对你如此温柔吧。
“想到你在我够不到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掉眼泪,我会感到更加痛苦。”
安德里安抵上他的额头,声音沙哑,“所以坚强点,我的宝贝。我向你保证,这一次,我也会找到你的。”
明明对方眉骨到鼻梁的线条凌厉至极,眼尾上敛,生来带着股冷傲,可此时此刻注视着他时,眼里像浸润着光,颜色纯粹得宛若傍晚晕染天际的流霞。
他顿了顿,看着沈荣河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得像是在许下誓言:“等那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第19章 第四年
1973年冬天,凯撒死了,缘由是犬瘟。
领养凯撒的那一年,他二十岁,而凯撒还没有长牙,皮毛黯淡,身体蔫蔫地蜷缩着,被他托在臂弯时瘦弱又可怜,好像稍一使劲,这个脆弱的小生命会就此消失一样。
他于是给它起名为凯撒,和罗马那位鼎鼎大名的独裁官一样,预示着战无不胜,代表权威和荣耀。
它也不负众望地迅猛地长大,无论是体力还是智力都出类拔萃,也随他在出行任务时立下了许多功绩。
它还记得沈荣河它很喜欢沈荣河。
只是现在,它从那样精神抖擞的姿态,变得气息奄奄,曾经眼里的亮光逐渐消磨殆尽,那条缠人的尾巴缓慢地垂落。
安德里安看着难过,他抚摸着凯撒干枯的皮毛,在心里对它说,再坚持一下,等哈巴罗夫斯克的春天到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冰雪正在消融,每个生命都在隐蔽地生长……都会变好的。
可最后,他养了九年的狗,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
安德里安站在一旁看着队医掩埋了它的尸体,那块土地埋葬了许多和凯撒一样的尸体,现在凯撒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阴霾的林间又骤然刮起一阵罡风,力量大的似乎要人碾碎。
他突然感到一阵无言的悲哀。悲哀于这片土地是否只有荒凉,死亡,永远也不会等来奇迹和春天。
而对于沈荣河的感情,他曾经反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一种迷恋,迷恋美好的事物,那是人类的本能。你渴望的只是那么一种存在,一个理解、关心你的存在而已。
他得把心封存进厚重的铁皮盒子里。只要它不乱动,他就不会感到疼痛。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来到界河边,顺着那河岸慢慢地踱步,或是停下来,凝神看着这条白茫茫的河流。
他多希望下一秒,河水中央翻上几层浪花,里面蓦地出现一个人影,乌黑的头发和睫毛都湿答答地滴着水,那水一直涓涓淌进他的心底。
然后,他们也许会握手,甚至拥抱。
沈荣河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注视着他,静静地,从眉眼到下颚,一寸一寸都看一遍;当对方带些不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