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沉默。

“所以你承认,是你杀害了李回?”

“是我。”

“薛柠林和平生呢?”

“也是我。”

不少队员盯着监控画面,屏住了?呼吸。

海姝看着梁澜军那双蒙着雾霾的眼睛,捕捉到一丝谎言的?味道?,但现在她必须继续问?下去,取得尽可能?多的?口供。

“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梁澜军沉默了?几分钟,“他们和龚照是一样的人。我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而不是像具宁那样在科学院做研究?就是因为这些人。”

梁澜军终于提到他那地狱般的?最后一段大学时光,和具宁交待的?并无多少事实差距,但从他言语里流露出的?无助却远非加害者角度所能比拟。

他对同性恋的仇恨不是从那时开始酝酿,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头脑都一片空白。那时他还不到22岁,离开家乡,却没有走入社会,父辈灌输给他的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他超额做好了?前半句,却不仅没有出人头地,还被人按进?了?挣扎不出来的?土里。

抢走他名额的具宁出国了,践踏他人生的?龚照不再出现,他连龚照在哪里都不知道?,那成了?一个他根本够不着的?影子。母亲被他气到发病,父亲与他断绝关系,他在被学校抛弃后,又被家庭抛弃。他在街上流浪,笨手笨脚,找到一份杂工,又因为低不下头而被扫地出门。

他有过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他不知道?该恨谁,因为他应该恨的?人太多。

当他终于适应社会的?法则,忘却自己曾经是大学里的?高材生时,他已经是工地上的一名工人。安定下来,他的?头脑才重新?转动,仇恨的?指针转向?龚照,还有和龚照一样的人。

他们有钱有权,年轻,仪表堂堂,喜欢就要抓在手中,得不到就要毁掉。

茫茫岁月,他的?记忆里,龚照的?影子渐渐模糊了?,但对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恨意却更加清晰。尤其是这些年,社会上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同性恋,为他们发声,每次在电视上看到相关的?报道?,他都愤怒得发疯。

他想,你们为他们发声,那谁来为我发声呢?

但他的仇恨一直深深掩埋在心底,从来没有对外倾述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遇到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他们一同度过了生命中最艰难的日子,又遇到善良的?老厂长李云,给了他们稳定的工作。

搬来周屏镇不久,他尽量让自己融入集体,但是很难,他并不是活泼的?性格,人们围着他问?过?去的?事,让他如芒在背。

老厂长李云带他来到老车间?,指着熔炉下的?地下室说:“你猜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答不上来。

李云乐呵呵地说:“是个‘去他妈.的’地方。”

他一时没能理解。李云便给他解释,说自己也有很多烦恼,时常觉得周围的?每个人都在向?自己索取,而人际社会,谁能?干脆利落地拒绝?所以每当受不了?的?时候,李云便独自来到这里,躺一会儿?,想象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再有任何人来烦自己。虽然只是自欺欺人,但至少能?够获得短暂的?放松。而回到地上之后,轻松的?情绪就像能?量,能?驱使自己继续努力。

“我年轻时也经历过很多挫折、屈辱,但我挺过?来了?。小梁,你还年轻,你的?路很长,不要放弃。受不了?时,就在这里待一待吧。”

梁澜军说,李云是他人生里的?贵人,可是他到底还是辜负了?李云,那个承载着美好回忆的地下室没有成为安抚他灵魂的?地方,最终成了他为同性恋准备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