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琬岚转过身，一位老人站在她身后，表情悲喜交加。

满头华发的老妇人踉跄扑在许琬岚怀中，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太太，我以为我永远见不到你了……”

许琬岚愣住，她迟钝的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你是小桃……”

“太太，我是小桃……”老妇人抬起头，尽管容颜已然不再年轻，曾经明亮的杏眼也渐渐变得浑浊，岁月模糊了面孔，但许琬岚还是认出了她。

“小桃，对不起，对不起……”许琬岚想掏出帕子，给小桃擦拭眼泪，伸向袖口的手却摸了个空，她完全乱了阵脚，用手指胡乱的想要抹去小桃的泪水。

小桃噗嗤一笑，又哭又笑的说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她抽抽噎噎的道：“太太没有对不起我，那天老爷、不，贺筠，他要把我卖到那种地方去……我哭的厉害，以为再也见不到太太了，却在路上却遇到了二姨太，二姨太是个好人，她替我赎了身，还给了我一笔钱，让我以后好好生活。”

许琬岚的手抖的厉害，她勉力支撑着身体，嘴角牵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她、她有没有让你转告我什么话？”

“二姨太她什么也没说。对了……”小桃从怀中拿出一个被包的很妥帖的小布包，“她让我把这个给您，过了五十年，终于该物归原主了。”

许琬岚揭开一层一层布包，有着金黄花瓣的小绒花安静躺在她的掌心。

“太太您怎么哭了？”

“是吗？”她怔怔道，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曾发过一个誓。

这世上若有谁肯对我好，我一定千倍万倍的报答对方。

但我等了好久好久，等来的只有砸来的石块和雨点一样的拳头。

于是我更改了誓言，如果有人对我好，那我也不会报答，让她吃一次亏。

可依旧没有任何人帮我，他们只会喊我“杂种”“小畜生”。

最后，被摊贩按住暴打的时候，我麻木吞咽着偷来的馒头，想着，打吧，打吧，以后谁对我好，我便要把她抽筋拔骨，咬死她出气。

谁让你来的这样晚？

我第一次见她，是个大雪天，穷人总是讨厌雪天的，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孤儿，一夜风雪过后，便成了僵直的尸体。

太饿了，我很久没吃东西了，挨打很疼，可挨饿的滋味更能折磨的人发疯。

小摊上雪白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汽，我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抓了一个就跑，我拼了命的跑，但太久没吃东西，还是很快被人追上。

棍棒拳脚砸在身上，骨架甚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死死护住头，嘴里还在大口咀嚼着包子。

披着红斗篷的小女娃拦在他们面前。

她长的真好看，像画上的人。

我听见她说：“你们别打他了，我替他把包子钱付了。”

那些人拿到钱便散了。

小女娃蹲在我面前，伸出手来，“他们都走啦，拉住我的手，我扶你起来。”

我忍不住大笑，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你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呢？

我死死咬住她的手腕，用尽平生的力气，几乎快要咬下来肉，温热的血液从她身体流出，她疼的大哭，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身后候着的仆人冲了上来。

她疼成这样，竟然还让他们不要害了我性命。

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我踉跄着逃走，并没人追我。

但我心里，却住下了一个红斗篷的小女娃。

后来。

战火纷飞，晚清垮台，各方势力割据混战，这天下间的秩序开始重新改写。

一个人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