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晚她端着发烧药扣响郁落房门的那瞬,似乎也同时扣响了一扇心门。
那里面,郁落是在独属于自己的痛苦里辗转反侧的小孩,会担忧、会惶恐、会脆弱、会有自己不敢诉说的渴望,会在被触碰到伤口时疼痛崩溃。
其实郁落也才十九岁,正处于那些健康幸运的人一生中最无忧无虑、青春蓬勃的年龄阶段。
而她却只能在生病和特殊生理时期的加持下,在困倦疲累得不甚清醒之时,窝在她lan.曾经被强迫注射完那支药剂、身心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妈妈面前却没有得到的拥抱中,用一句「再拍拍我」向比自己小四岁的没有亲缘关系的人渴求一点点呵护。
祁颂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牙根紧咬,胸口发窒,哭得克制又汹涌。
怀里人已经睡着,呼吸安稳,但她好像仍能从身前的紧密相贴中吹到对方心脏窟窿里始终呼啸着的凛风。
“我是你的。”祁颂低头,脸颊轻轻贴在郁落的发顶。
哪怕微不足道,她希望能用自己将郁落心里的那些窟窿填补哪怕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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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落醒来时,有明媚天光从落地窗跃至她的睫羽尖。
她慢慢坐起,被压抑已久后释放的畅快,和仿若大病初愈的晕眩包围。
她花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旁边传来一点动静,接着是少女微哑的声音:
“姐姐?”
郁落偏头,便见床边冒出了一个乌黑的脑袋。
祁颂抬头,露出白皙的脸蛋,一双眼眸惺忪。
郁落思绪迟缓,后知后觉:“你怎么睡地上?”
祁颂默了两秒。
昨晚她把郁落抱回卧室里,喂药、擦脸、测温,一番仔细照顾后正要离开,郁落忽然醒来,迷迷糊糊可怜哭着让她不要走。
“你们都不愿意抱抱我......”她哽咽着说。
虽然没有分化,但祁颂上过生理课。人们在特殊时期会有不同的生理或是心理反应,平日压抑的隐晦心绪也会更难克制。
于是祁颂心疼,小心翼翼地抱着郁落,想守着她睡觉。
可无论是发热期还是易感期,都是人类性别发展为ABO模式后的一种野蛮、原始的生理本能,无可避免带有某种潮热的意味。
因此在郁落身体难受,嫣红唇瓣微张,吐息间幽香热气缠绵,神志不清地轻喘起来的时候,祁颂松开怀抱,连滚带爬地摔下了床。
生怕多挨了一秒都算冒犯。
她揉着摔痛的腰背,心跳将胸口撞得发颤,在难言的悸动中感受到了自己作为普通人的新一份悲哀
这份悲哀比被家里人弃如敝履还难堪,比听见周身人谈笑间无意透出的理所应当的鄙夷和歧视还刺痛。
她不具有性别,于是似乎天然被剥夺了拥有爱情的权利。因为那关乎潮湿的渴望和致命的性吸引。
她是残缺的。不能在爱人难受时用标记安抚对方,不能满足另一方可能存在的生育需求。
更何况,她怎能用粗俗的爱慕回馈郁落赤诚的接济和温暖。
祁颂狼狈地凝望着自己心中头一次浮出表面的对郁落的渴望和肖想,将它们再度压回心底深处。
后来思绪浑噩间在地上睡着,现在醒来腰酸背痛。
“你们今天是不是要上课来着?”郁落边探出手想将祁颂扶起,边问道。
“昨晚给老师发消息请假了。”祁颂看了眼女人白皙如玉的手,没有伸手握住,而是自己撑着站起。
郁落没在意,只挑眉笑道:“好学生就是不一样,三天两头请假也没事。”
说到这里,她似是有些遗憾:“你们老师怎么都不和家长交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