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2)

一手抓起身旁的长剑,推门而出,往山上行去。

山路崎岖且长,林中蝉鸣依稀。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我却感觉到空气中,有着令人窒息的沉闷。

我的心在疯狂地鼓噪着、喧嚣着,而又强自压抑。

迎面吹来的风像湿热黏腻的吻,舔上我的身体,耳边好似隐隐想起了谁的低沉喘息。

凄冷的月光从高天降下,似极了那人肩头垂落的苍白发丝。

不可再想。

我告诫自己。

只是,昨夜荒诞不经的记忆,却那样真实而鲜明。

我的师尊青霄真人,乃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剑修。

其三岁识剑,十七成名《龙马叭依伺鎏梧漆氿苓氿》,不过两百年间,便已臻至渡劫期,达“剑破万法”之境。

他曾一剑击退东海巨鲲,镇压五方气脉,斩杀魔尊重琰,种种事迹,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还未飞升,便已是当世传奇。

年轻的剑修们争相去模仿他,学他的剑法,学他的意境,学他的行事与言语,却永远学不成他的道。

师尊所走的道,乃是“无我”二字。

我在剑法上的眼界与见识都太过浅薄,不敢妄论此中真意,只知“无我”,并非失却本我之意,而是剑道极高深的一种境界。

虽如此,我也能感觉到,随着修行日深,师尊对人对事都愈发淡薄,尤其七年之前,与魔尊重琰一战过后,便更突破了一层境界,寡淡无情不似常人。

我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那样冷的一双眼,像神明在俯视世间蝼蚁,上苍在操纵万物运行。

而凡人,除了听命行事,又还能做什么?可我却仍旧记得二十多年前,是师尊将我救起,把浑身血迹的我抱在怀中,带回长空剑宗。

之后数年,也是师尊看顾于我,教我读书习字,予我剑法修行,将幼时大字不识、稍有风吹草动便暴起伤人的我教导为如今的模样。

若不是师尊,我早已死在了战场之上,亦或者,只能与山野牲畜为伴,懵懂麻木度过一生。

即便他将我救回来,其实只是要我当他的炉鼎……即便如此。

这份恩情,也决然无法抹去。

我攥紧了拳。

今日,我要找他说清我周离此生,虽不愿做任何人的炉鼎,却愿穷尽所能,去偿还他的恩情。

师尊的洞府,设在高山绝壁之上,周围有诸多禁制阻拦,寻常人无法入内。

我取出师尊予我的引剑符,举步踏入禁制之内,脚下便有剑气升起,将我送入洞府之中。

咽了口唾沫,我定定心神走了进去,未几步,便见到了一袭白衣。

青霄真人盘坐在地上,背对着我,膝上平放着一把雪亮的长剑。

他在拭剑。

并指贴在剑身之上,轻按而过。

这是每个剑修的日常修习,以指掌为媒,勾连体内剑气,与手中之剑相通。

若能将心神亦投入剑中,便可达“人剑合一”之境。

于剑修而言,此为悟剑之根本,过程中最好能够不为外人所扰。

是以我并未出声,视线掠过他的手,微微凝了一瞬。

很难形容这只手的奥妙。

骨节修长,肤色苍白,隐约可见底下青色的经络,曲折斗转,像蜿蜒的河。

作为一只男人的手,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落在每个剑修眼中,却都会觉得它美得惊人。

它蕴藏着无法言说的神圣,还有浩瀚如海的伟力。

拭剑已毕。

青霄真人抬起手,弹指一声清越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