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穆秋云从脖子上扯出一条金链子,三下五除二摘下:“甭跟我客气,千万收下。我不是没钱,就是担心去当铺换银票被我爹发现,若是他通过这条链子找到我,我还怎么私奔?”
细细的金链子从方伊池的指缝间滑过,他手忙脚乱地接住,还想再问几句,穆秋云就把裙子一扯,露出双明显有备而来的长靴,风风火火地跨上他的马绝尘而去了。
方伊池呆呆地杵在街头,望着化为黑点的少女,茫然地扯了扯衣袖。
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马……那马是贺作舟送给他的呢。
没了马,方伊池也不好闯到司令部里找先生,只得招手叫了辆黄包车,稀里糊涂地去了平安饭店。
进了饭店,见到阿清,他迫不及待地把前因后果一讲,阿清笑得前仰后合:“你没看报吧!”
“什么报?”
“日报!”阿清起身走到书架边翻翻找找,“穆秋云恋上了个唱戏的,三天两头往梨园里跑。他爹死活不同意,差点叫人把戏子捆了扔到护城河里去……报纸三天两头拿他们家的事儿做文章,也就你不知道。”
“还有这回事?”方伊池不熟悉北平城里的角儿,就认识个已经跑去给洋人唱戏的苏老板,闻言惊诧不已,“那戏子岂不是被吓死了?”
“嗐,你当人人都是你?”阿清从犄角旮旯里扯出份旧报,丢到他面前,“瞧瞧,人家不仅没害怕,还发声明,说今生非穆秋云不娶。”
方伊池哑然失笑。
“所以你别吃醋,人家见贺六爷,纯粹是为了找机会和自个儿的情郎私奔呢。”
“可不是吗?我的马都被抢走了。”方伊池把报纸小心折好,塞进怀里,想着带回家给贺作舟瞧。那头阿清已经被唤去检查饭店新买的食材,头也不回地跑没了影。
方伊池此行就是来见见阿清,顺便看看饭店经营得如何,如今事情办妥,又坐着黄包车回家了。
现如今,他和贺士林都住在贺作舟后买的四合院里,每逢初一十五才会回贺宅吃顿饭。今天恰巧是这个日子,方伊池顺路买了点糕饼,来到贺家门前时,遇上了贺作峰。
“四哥。”方伊池停下脚步,“您的腿大好了?”
在协和医院做完手术,贺作峰的伤腿光恢复就恢复了一年,后来又是一系列的训练,听说不久前才彻底摆脱了拐杖。
贺作峰对他点了点头:“好了。”继而目光落在糕饼上。
“一家人,不必每次来都这般客气。”
方伊池笑笑,既不反驳也不答应,只是抬腿往屋里走。
贺作峰忽而出声:“你快去北厢房瞧瞧,你家老六好像跟士林闹起来了。”
“啊?”方伊池大吃一惊,把糕饼往怀里一抱,慌慌张张地往北厢房跑。
北厢房还如同他们过去住时一般,人少清净,所以贺作舟和贺士林的争吵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贺士林哭着号叫:“我只要爹爹,不要后娘!”
“后娘你姥姥!”贺作舟气急败坏地骂。
“我没姥姥!”贺士林哭得更凶,他姥姥在他出生前就过世了,“我不要你娶后娘,你……你坏蛋!”
“臭小子,敢骂你爹?!”
“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敢见别的女人,我就敢骂!”
“嗬,小兔崽子,你欠抽?”
“爹爹”贺士林的哭声瞬间拔高,委屈劲儿直冲云霄。
方伊池恰巧跑到了院子里,气都来不及喘,先接住了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倒霉小子。
倒霉小子难过得不得了,眼泪鼻涕全蹭到了方伊池肩头:“爹爹,我……我不要后娘,我……我只要你。”
“什么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