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长安之后,他着人手细细调查近半年来世家大族的动向,发现除了围绕谢知真的几件事和记忆中有出入,其它事大抵相同,便略略放下心来。

谢知真如今贵为县主,不像前世那般好拿捏,他顾忌着她的感受,便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详细解释了自己隐瞒身份的诸多苦衷,吩咐侍女在宴席开始之前交给她,想来温顺纯良如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感受,并对他的悲惨身世抱有同情。

留下良好的印象之后,再请太子做说客,席间含蓄地提几句两个人之前结下的渊源,谢知方年幼无知,不足为虑,谢知真脸皮薄,必定也不好给他和太子难堪,一来二去的,这婚事必能水到渠成。

季温?A吩咐宫人们设席传菜,他是一宫之主,自然居于主位,季温瑜坐在他左手边,姐弟俩则坐于右侧。

虽然对谢知真惊人的美貌颇为赞叹,季温?A却没有生出邪心,将她当做自家妹妹一般对待,示意明录把戏折子呈到她面前,温声问道:“惠和妹妹喜欢看什么戏?且将这里当做家中,挑你爱听的点两出罢,不必客气。”

谢知真站起来行了一礼,这才和弟弟商量着点了一出《南柯记》、一出《长生殿》,又恭谨地请季温?A过目。

季温?A见她和乐安差不多年纪,却进退有度,大方知礼,目光柔和坚定,谈吐优雅不俗,心中十分满意,觉得六弟的眼光不错,两个人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姻缘天定。

珍馐美馔、鲜果时蔬尽数呈上来,戏班子们咿咿呀呀唱念做打,气氛趋于融洽。

季温?A见火候差不多,便举起酒杯和谢知方碰了一回,笑道:“明堂,今夜就咱们四个聚在一处,倒不必拘于那些繁文缛节,我心里拿你当弟弟,这便问句越矩的话,你可别恼。”

自打见到季温瑜,谢知方的脊背一直是紧绷着的,这会儿见太子发话,强挤出个笑容,道:“微臣愧不敢当,殿下请问。”

季温?A看了认真听戏的谢知真一眼,问道:“惠和妹妹可有婚配?”

谢知方额角青筋直跳,几乎要以为太子瞧上了自家姐姐,打算将齐家那位大小姐踹到一边,停妻再娶。

他定了定神,知道太子不是那样色欲熏心的人,回道:“姐姐尚未定亲,不过,家中母亲这些日子正在相看,似乎已经有了眉目。”

季温?A面露疑惑,看了季温瑜一眼。

按照六弟所说,他已经和谢知真私定了终身,可为何谢家却在相看其他人选?

这一回,轮到季温瑜脸色不好看了。

什么相看?什么眉目?除了他,她还想嫁给谁?

她还能嫁给谁?

真是反了天了!

见谢知真神色安静,毫无表态之意,季温瑜便主动出击,端着酒杯站起身道:“谢小姐,我敬你一杯,以谢你那日在船上相救之恩。”

闻言,谢知方勃然变色,恶狠狠地瞪着季温瑜那张颇具欺骗性的脸,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姐姐。

船上?是甚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他竟毫不知情?

到底是季温瑜信口胡说,还是姐姐……还是姐姐真的跟他有了什么瓜葛?

他紧张地在桌下抓住谢知真的手,将柔滑的软玉死死扣在手心,不许她给出任何正面回应。

季温瑜见谢知真迟迟不答,便步步紧逼,含笑道:“船上那几日,我伤重难行,若不是谢小姐悉心照料,想来早就命赴黄泉。我那时便说过,将来必定找机会向你正式道谢,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了再见的机会。一杯薄酒,不成敬意,还请谢小姐给个面子。”

手被弟弟握得生疼,谢知真微微蹙眉,却没有挣脱,轻声道:“六殿下认错人了罢?我没有救过甚么人,今日之前,也没有见过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