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穆就这样歪在沙发上睡了一觉,醒来脖子都僵了,但精神好了许多。随便对付着吃了两口,拨通了吴光明的电话。
“你好,吴光明吗?我是易木律师事务所的秦……”他自报家门还没报完,只听对方凶狠地骂了一句“滚你妈的!”就挂上了电话。再拨过去一直是忙音,看来是被拉黑了。
秦穆无奈道:“我很像骗子吗?”
刚子笑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秦穆给吴光明发了信息,写明自己是从张文华那里拿到的号码。过了一会儿,收到了吴光明的回电。
“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电话那头的男人说,“我这信息不知道让谁给卖了,总收到骚扰电话,把你也当成骗子了。”
“没事,我这个电话确实打得唐突了一点。”秦穆说,“我听张大爷说你想找律师起诉宝力健公司,是吗?”
吴光明惊讶道:“你肯接这个案子?”
秦穆将自己与肖老师、张文华和宝力健公司的关系简要说明了一下。吴光明迟疑了一会儿,忐忑地说:“秦律师,我不瞒你,家里的钱为给我妈治病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我下头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活,律师费我可能付不了多少。但是……只要你能帮我打赢这场官司,赔偿多少钱我都分你一半,哪怕都给你也行!你不知道,我是真恨!恨不得把这王八蛋公司一把火给烧了!”
“律师费多少没关系。”秦穆说,“吴先生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好的好的。”吴光明连忙答应,说完之后才郁闷地补了一句,“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来我家一趟?我这边……走不开。”
第六章
6、
秦穆和吴光明约了第二日上午见面。
吴光明的家住在距离城市中心很远的郊区。三年前政府为了舒缓城市过载带来的交通、住房、人口集中等问题,大笔一圈把几个破破烂烂的县城并成了新区,划进了J城的范围内。新区听着名头响亮,基础性投资却始终长情地与三流郊县保持看齐,除了炒热了地皮,勾引来一群如狼似虎的房地产开发商之外,学校、医院之类的基础配套一个都没跟上。新区房价涨了,但和寸土寸金的J城相比还是人性化一些。在J城买不起房的人们聚居于此,每天倒腾三个小时的地铁赶去J城打卡上班,然后在夜色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这里寻找属于自己的那张床。
吴光明为了给母亲治病,把J城筒子楼里的房卖了,迁到这里来住。他父母原先都是机床厂的工人,在改革的大浪潮里光荣下了岗。父亲没什么旁的技术,成天在家喝酒打牌,一天夜里雨大,他打完牌回家的时候自行车跌在沟里摔死了。
母亲靠给人洗碗拉扯着当时还未成年的吴光明长大。矮小的女人勾着腰坐在矮板凳上洗碗的背影,被洗洁精泡得脱皮的手,还有腰椎疼的时候用布勒紧了继续干活的样子,都是雕刻吴光明记忆的刀。他从小写在作文里的愿望就是要孝顺他妈,长大了也没变过。他从技校毕业之后在酒店里做了三年学徒,能掌勺后又攒了几年的钱,自己开了个小餐馆。因为味道好,生意还不错。
一家人的日子有了新起色,他也终于有机会好好孝顺母亲一回了。这时候,网上、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广告撞进了他眼里。
那可是“强身健体、排毒祛湿、增强体质、补钙壮骨的纯中草药滋补品”,那可是“亿万老年人的第一选择,儿女孝顺爸妈的第一选择”,那可是在主流媒体黄金时段播放的、有明星大腕来做的广告,能有什么害处呢?
吴光明不知道,自己带着满心的感激和快乐亲手送给母亲的那些红色礼盒里装得是催命的毒药。
待人送进医院,一切为时已晚。母亲在病痛中煎熬了半年才走的,只剩下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