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的声音很轻,说:“是啊,再不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干爹,有天我突然想起来,问保姆:“干爹为什么不接我去吃麦当劳了?”保姆很简单的说:“干爹死了。”
干爹是那么厉害的人物,他怎么会死?他就像电影电视里的英雄,爸爸说当年干爹在工地上拿根竹杆打趴下七个人,干爹双手都会开枪,他开车带我去乡下打兔子,拿猎铳一枪一个准,回来时后车厢里堆满了野鸡和兔子,吃不完统统送人。可是干爹死了,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我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原来是死。
爸爸一直发高烧,他们说是败血症,欧阳说就是血坏了。
那一定没得救了。我用手捧着脸,我几乎以为自己要哭了。
有温暖的手在摸着我的头发,我以为是小余姐回来了,她的手好暖,又轻又柔就像是羽毛,暖暖的拂过我的额头。我抬起头来才看到是个陌生的女人。我错愕极了,她身上有好闻的香气,不是香水的味道,她和我原来认识的女人都不一样,她甚至连头发都没有染颜色,那样黑,那样直的长发,随便束着。她样子很温和,说:“你一定是小炜了?”
“妈妈……”我喃喃叫了一声,她一定是我妈妈,如果我不是在做梦,但每次梦里妈妈也是这样子。
她竟然脸红了,我认识的女人从来不脸红,连小余姐都不脸红,除非她们喝醉了。她红着脸说:“我不是你妈妈。”我难过极了,但她蹲下来,细心的替我系好散开的鞋带,然后,仰起脸来凝视我,说:“长得真像承浩。”
我爸爸的名字叫赵承浩,可是从来没女人这样叫他,她们都叫他“大哥”。
欧阳从护士站回来,他眼睛一亮,我听到他又惊又喜的叫:“大嫂。”
我头晕眼花,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欧阳叫她大嫂,那她一定是我妈妈,她一定是!我要大声的叫她妈妈!
她放在我肩头的手在轻轻发抖,可是我清清楚楚听到她说:“欧阳,别叫孩子误会了。”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掏空了,就像突然从天上摔到地下来,五脏六腑哪里都痛。我扭过头去,她不是我妈妈,她不愿意认我,她不愿意当我妈妈。
我一直拼命昂着头,免得眼泪流下来,可是眼泪还是哗哗的顺着脸颊淌下来。
真丢脸。爸爸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我已经七岁了,还在这里泪流满面的哭。
可是我的妈妈,不肯认我。
我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掏出纸巾替我擦,我冷着脸挡回去,自己拿袖子胡乱拭一拭。
她的嘴角微微抿起,她说:“真是像承浩。”
承浩,承浩,她叫得这样自然,这样亲切,就像叫过一千遍一万遍,可是她为什么不要爸爸了,为什么不要我了?我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我狠狠咬住唇角,不让自己再哭。
小余姐替我买了汉堡和牛奶回来,见到这个女人,她手里的东西全掉在地上,牛奶白花花溅得满地都是,可是她只是怔怔的瞧着那女人。
我和小余姐,真是伤心人对伤心人。
爸爸一直昏迷不醒,病危通知书下了一份又一份,欧阳在医院和公司之间跑来跑去,他的事太多了,既要操心公事,还要顾着爸爸。那女人每天都来,可是我不再理她,来看爸爸的人很多,花篮水果堆满半条走廊,不仅爸爸手底下的经理领班,还有许多叔叔伯伯。有些叔伯向来排场很大,来的时候前呼后拥,一溜名车开进医院,护士们窃窃私语,拿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怒从胆边生,恨不得翻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黑社会?”
纪小姐很温柔的劝我吃东西,叫我不要和护士小姐计较。小余姐称呼那女人“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