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的注意力又被小皇子的声音引得看了过去。皇帝还是那么年轻,此时正难掩喜悦地看着他。
裴钰头又疼了起来。
钟抚见状连忙将丸药塞到他口中,看看元靖昭又看看他,道:“令安,现在我们就说清楚了,你还要留在宫中么?如果你不愿意,这两天我就带你离开京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说着他一顿,又道:“是吧,陛下?”
小祥麟不停扑腾着要裴钰抱,元靖昭按牢了他,嘴唇蠕动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是来。
裴钰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再也没转过头去。
钟抚的肩膀上落了瓣枯萎的海棠花瓣,裴钰苍白的手指抬起来将其捻住,突然低声说了句:“原来这么好看的花都败了啊……”
元靖昭心中涌起不安。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倘若他再强行将裴钰留在这深宫中,这人就会像这落败的海棠花一般,生机不再。
小祥麟被皇帝这用力一按,委屈得想哭。
许久之后,元靖昭才转过身道:“想走就走吧,令安,朕不会再拦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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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里休养了几天,皇帝还果真就没再来。
要出宫的那日却下起了细雨,马车停在皇城外。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女子撑着把纸伞朝站在柳树下的裴钰走了过来,将伞举到他头顶:“公子,去马车里候着吧。”
是琉璃。
那日她被罚到了浣衣局。裴钰出宫时,没带别的任何东西,只要了琉璃跟着他。小姑娘在那里被折磨得不轻,瘦了很多。
钟抚去了先前在京中落脚的那处药馆取药。
等了约莫一刻钟后,没等来钟抚,却等来了另一辆马车,是匆匆赶来的元靖昭。
许是怕裴钰不愿与他多见,皇帝此次来,还抱着小皇子。元靖昭下车时太过着急没注意踩了一脚泥,慌忙往湖边柳树下走:“太好了,令安,你还没走。”
皇帝离得实在有些近了,裴钰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从琉璃手中接过伞:“你到城门那里看看钟老来了没有,去接一下他。”
琉璃应了声,随即立刻走开了。
“陛下怎么来了?”裴钰望着湖面问。
没料想到裴钰看到他后会这么平静,元靖昭噎了下,才结巴道:“朕、朕来送送你。”
说着他去解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同时伞落在了地上:“你拿着吧,令安。今日一别,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
“不会再见了。”
裴钰打断了他的话,扭头看到远处琉璃已经拎着大包小包把钟抚接了过来。他没有伸手去接玉佩,也刻意不去看元靖昭怀中的小皇子,只是抬高手将伞撑到了皇帝头上:“雨下大了。陛下请回宫吧,我要走了。”
元靖昭很固执地把那枚玉佩塞到了裴钰左手中,又弯腰把伞捡起来,低声说:“你把麟儿也带走吧。”
小皇子稳稳坐在他臂弯中啃手指:“咿?”
“不必了。”裴钰眼中平淡如水:“陛下好好待他就是。”
被拒绝掉的皇帝狼狈不堪,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无法留住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马车在绵绵春雨中越行越远、消失不见。
马车里,琉璃小声嘟囔着:“公子您怎么不把小殿下也一起带走呢?您那么疼他……”
裴钰没说话,慢慢阖上了眼眸。
此行离京,或许真的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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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钰原本的打算是把琉璃带出宫,让她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可琉璃说什么都不肯走,一直跟着裴钰照顾他。他们在奉江城的乡下购置了一片空地,围栏盖房,院子里被钟抚种了许多药草,还养了不少鸭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