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看?着他,几乎快要忘了他的模样。
这是当年以塌山之?力,要献祭众生,质问天道的明晗啊!他如今蜷缩在那里,连直视众人的勇气也没有。
肉体凡胎。
悬复说:“让我脱胎换骨。”
生是死,死是死。
悬复道:“就要来不及了。”
道、道、道!
明晗痛哭:“再给我一百年吧,你看?这六州!除了我,谁又能重整山河?二十年弹指间,我也成就了一番大业。天命迢迢,若是没有我,你又靠谁去问天!”
殿内空旷,四?个童子静静注视着他。
明晗滑下?王座,只觉得周围俱是高柱。那台阶由他面前层层延伸出去,是他这一生都爬不到头的大道。
“废物,”左侧的王座上,有人俯瞰着他,“像个君主一样,站起来吧!”
“不肖子孙。”右侧的王座上,斜坐着明晞。她声音清朗,头戴王冠,居高睨着明晗:“天命迢迢,有生有死,老有什么可?怕的?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大道的尽头,是个高不可?攀的王座。那个曾经?逐鹿六州,问鼎众神的帝王沉声说:“起来。”
明氏君主齐声道:“起来!”
明晗颤抖着,匍匐在地上。他太老了,老到无法凭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便只能哽咽着说:“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明暚垂下?一只手:“一百年。”
明晗道:“一百年怎么够?一百年怎么行!”
明暚眼眸沉静,仿佛透过了千年岁月,直逼明晗内心:“到期了。”
明晗胡乱摇头,他推开台阶,向后爬去。地面忽然消失,变成平如镜面的湖,在湖的倒影里,他正值壮年。他摸着自己,扑向那个影子。
“哗啦。”
水中月,镜中花,唯有雨还在下?。
明晗仍然蜷缩在殿内的王座上,犹如绝望的囚徒,听着众人的议论,还有自己的哀嚎。
圣女?说:“如此滑稽,真是好笑。”
江濯和洛胥不再看?王座,而是看?向大殿的深处。江濯道:“我答对了。我们就叫你圣女?吗?”
圣女?说:“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叫我先知?娘娘。”
江濯收起幽引,缓声应答:“圣女?。”
圣女?道:“你便是这样,才?让我感到讨厌。”
“哪样,”洛胥稍作停顿,“叫你圣女??”
“啪!”
场景瞬变,江濯和洛胥眨眼间就到了大殿深处。门?像扇面似的合上,把他们和众人都隔绝开。
一个女?人,一个雪鬓霜鬟的女?人,正坐在屋内。她也很老了,只是一双眼睛很奇特,一只是金色,一只是蓝色。
“你们两个都很讨人厌,”圣女?瘦骨嶙嶙,拨弄着桌面上的棋子,“有人会下?棋吗?”
室内安静。
圣女?又问一遍:“有人会下?棋吗?”
江濯说:“都没人说话,你怎么又问一遍。”
圣女?道:“明氏完了。”
洛胥说:“这都是百年前的老消息了,要完的早就完了。”
他们一左一右,在桌前落座。那桌上的棋子奇怪,不像是金玉石头,倒像是人的骨头。
圣女?拨乱棋局:“这是骨头做的。”
江濯合起幽引,又打开,对老婆婆态度很坏:“其实?没人问。”
室内又陷入安静。
半晌后,洛胥语调散漫,开口补天:“这棋子是什么做的?”
“这是骨头做的,”圣女?把棋子一个一个拾回去,“这么多颗,要杀很多人才?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