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穷、农村人,这三个标签狠狠压在李艾兵身上,让他成了班里最不受欢迎的小孩。后来不知道谁打听到三年级有个女生叫李艾洁,一群人围着李艾兵问那是谁。
李艾兵还笑,不懂这意味着什么,老实承认,那是自己亲姐。
这下简直炸了锅。城里普通人家全是一家一孩,他们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独生子女好,谁家有两个孩子就是超生游击队,就不是好人,就该被批判。
恶意在小孩子里蓬勃生长,他们肆意围着李艾兵拍手、跳舞、大喊:“超生游击队!没户口的小孩!”
李艾兵渐渐不敢去上学,李家父母找到老师,拿出户口证明李艾兵不是黑户,老师答应会约束班上的同学。但没用,在老师管不到的地方,李艾兵仍旧被欺负,而李家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打工者,生计已经耗干了他们的精力。李父顶多只能宽慰儿子,让他别去听别人的话。
不到一年,李父过劳死去,只从养牛场拿到一万多补偿金。李母一个女人带着一双儿女,不得不打更多的工。在李艾洁小学毕业这年,李母也患病去世。
城里再也待不下去了,李艾洁带着李艾兵回到老家。在老家虽然能够生活,但是想要念书,就必须走出去。于是李艾洁又和弟弟来到苍水镇,用母亲剩下的钱租了房子,办妥弟弟的入学手续。
但在办自己的入学手续时,李艾洁犹豫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想起弟弟因为“超生”被欺负的一幕。因为小时候的遭遇,弟弟一直很内向,不喜与人交际。弟弟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将来会有大出息的,不该就这么被毁掉。
思来想去,李艾洁一方面觉得镇里的小孩朴实得多,不至于因为弟弟“超生”就孤立他,一方面仍旧放心不下。她想:如果我不是他姐就好了。
正在挣扎时,陈校长出现了。那时陈校长已有白发,说话时笑呵呵的,让人觉得亲切。
所以当陈校长问及李艾洁有什么烦恼时,李艾洁将苦闷全盘托出,并问陈校长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陈校长说,等到李艾兵入学,她可以假装和李艾兵不认识。镇里其实也有生两胎的,不像在城里那样受歧视。
李艾洁却突然想到,自己可以改个名字!当初她与李艾兵的姐弟关系之所以被发现,就是因为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但她也明白,在户口上改名字很难,而学校更不会纵容她假改。
可当她说完,陈校长竟然答应了,还为她出谋划策,让她不必担忧。
留在学校的资料里,李艾洁登记的是李心贝,心贝这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寓意父母的心肝宝贝。知道此事的除了陈校长,只有李艾洁初高中两任班主任。
中考时,她的答卷写的是本名李艾洁,阅卷的并非苍水镇的老师,考生是什么名字没人会追究。
“事情就是这样。”班主任叹气,“陈校长这不算违规,他只是用手上的权力给李艾洁行了个方便而已。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你不帮她,她的心一直悬着,也没办法好好生活。”
季沉蛟问:“这办法有用吗?始终没人知道他们是姐弟?”
“当然有人知道,还知道他们相依为命。”班主任笑了笑,“但我们镇里确实不像城里那样嫌弃这个,大家都是乡下人。可改都改了,李心贝李心贝也叫习惯了,就没改回去。我们班上应该没人知道李心贝本名,她也不出挑,常被忽略。”
常被忽略这一点,倒是和唐红婷一样。季沉蛟思考片刻,又问:“李艾洁为什么没参加高考?”
“我们学校参加高考的学生本来就不多,考不上,家里觉得读了没用。但是李艾洁……”班主任陷入回忆,“哎,我想起来,李艾洁好像是高三念到一半就没读了。”
苍中不乏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