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卧室哭着敲门,她当然不会开。计划到此时都很顺利,她把甘鹏飞装入准备好的塑料袋,想拖到三轮板车上。但是男人太重,她别说扛上车,就是拖下楼都十分费力。

女儿说:“妈妈,我可以帮你!”

但她怎么能让女儿踏入这片肮脏的泥沼?

居民楼已经沉睡,她用最快的速度把甘鹏飞拖到楼下,没有漏出一滴血。但在扛甘鹏飞上车时却遇到困难。她扛不上去!

一瞬间,她想到了女儿。但下一瞬间,她飞快打消这个念头。这么多年来,她什么困难没有克服过,什么苦没有吃过,搬一个死人算什么?

她给自己鼓劲,用尽浑身力气把甘鹏飞推了上去。此时,她根本没发现手臂已经被板车的尖角划破了,疼痛在绷满神经的紧张中变得不值一提。

她飞快蹬车,来到两所学校中间的小路。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白天车辆很多,半夜几乎没车没人,天亮之前环卫工会来用高压水柱冲刷地面,什么足迹血迹车轮印统统消失。躲不过的是路两头的摄像头,但是这样的三轮板车太多,只要不被找到就没事,只要她把车扔得够远,警察就找不到。她将自己也遮得很严实,连性别都辨认不出来。

抛尸后,她在各个小路中穿梭,来到北城区边缘,发现少量血从塑料袋中流到了车上,她将一条软管接在公共厕所,把血冲干净。

这时,她才看见自己手臂开了一条口子,痛意浮现。她忍着痛,又对着尖角处冲了许久。赶在天亮前把车丢到望北车站旁成群的三轮板车中。

她没有坐公交,用现金打了辆车,让师傅在离光简路一站远的小区停下,然后走回去,这是她至今的人生里头一回打车。

回到家,她忧心忡忡,看着受伤的手臂,更是觉得没有做到完美。但是事发仓促,她反复思考,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做得更好。

辛易平沉默片刻,苦笑,“我没想到记克把我们都写了下来。我不该听他的,他把我们这些人从普通的凶手,变成了被他饲养的怪物。”

“王叔新的死……”

“不是意外,是我害的。”

十四年前,辛易平在平兰县一家餐馆当服务员,这家餐馆开在王家的小厂附近,王家的傻儿子王叔新经常来吃饭,看上辛易平。

辛易平家中贫苦,没有年轻强壮的男人撑腰。王叔新在家人的纵容下侵犯了辛易平,王家知道他们家穷,给钱了事。她想过报警,但是年迈的家人确实需要钱治病。她便像不少被王叔新侵犯过的人一样忍气吞声。

没想到的是,她怀孕了。得知自己怀了傻子的孩子,她无法接受,差一点就打掉孩子。但最终没有舍得,孩子是无辜的。

但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她对王叔新的恨越来越深,恨不得他去死。

王叔新智商虽然有问题,但大多数时候能与人完成基本交流。她以给他看看孩子为由,将他骗到废楼之上,告诉他,只要他敢跳下去,就立即把孩子生出来。

王叔新嘿嘿大笑,纵身一跃,摔了个稀巴烂。

她目睹他落下,除了肩膀轻轻一缩,没有别的反应。

警方调查过她,但正在平兰县售卖瓷砖的记克为她作证,说当时她正帮自己清点瓷砖。

这起案子因为缺乏证据,加上王叔新是个傻子,行为本无逻辑可言,最终被定性为自杀。

“为什么要帮我?”辛易平问。

“犯罪的不是你,是王叔新,还有维护王叔新的那些人。”记克说:“你觉得你的孩子无辜,在我看来,你也是无辜的。”

辛易平讶然许久,“那我能为您做什么?”

记克笑道:“做个好人。我喜欢看到人们在我的帮助下改过自新